捷尔坎的月光带着星核的冷辉,洒在浮空宫殿的露台上。墨尘蜷缩在藤椅里,怀里的伥鬼铁链安静得不像样,只有偶尔闪过的银纹,泄露着它与矿底异器胚胎同源的气息。
陈默推开露台门时,正看见陆远明将半杯温牛奶递过去。墨尘没接,只是盯着铁链上某道链环——那里的人脸纹路比前几天清晰了些,隐约能看出是个年轻矿工的模样。
“矿底的影核碎了。”陆远明率先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你应该感觉到了。”
铁链突然绷紧,链环碰撞的脆响在夜风中散开。墨尘终于抬头,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他们说,影核碎了,被封印的东西会跑出来。”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就像……当年矿洞里跑出来的‘钟鸣’。”
陈默在他身边坐下,枫译星辰的叶片轻轻蹭过铁链。红晶核心与银链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听见一阵细碎的呢喃——不是咒文,是无数重叠的叹息,像矿底那些消散的灵魂在低语。
“陆承宇说,你的铁链能封印影核。”陈默斟酌着开口,“但他没说,该怎么封。”
墨尘突然攥紧铁链,指节泛白:“它会饿。”他低头看着链环上的人脸,“每次吞噬魂灵,它就会安分一阵子。但在矿底,它没吞噬任何东西,却在影核碎掉时……很兴奋。”
陆远明的怀表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滑了出来,表盖半敞着,里面的齿轮正以一种缓慢的频率转动,与铁链的银纹闪烁节奏完全一致。“缚灵咒和它产生了共鸣。”他指尖悬在表盘上方,“就像……它们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话音未落,怀表突然腾空,表盘投射出的光不再是破碎的影像,而是段完整的记忆——
十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陆承宇正将最后一根金属管放入培养舱。舱壁上贴着张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抱着只机械鸟,左眼眉骨处还没有疤痕。“等这批异器胚胎稳定了,就带你去捷尔坎看星核雨。”陆承宇对着照片轻声说,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银管表面渗出黑色的影脉,“怎么会……影核碎片的纯度明明达标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怀表落回陆远明手中,表盖合上的瞬间,墨尘怀里的铁链突然剧烈震颤,链环上的人脸齐齐转向陆远明,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它们在求救。”陈默激活枫海领域,蓝火在三人周围织成半圆的屏障,“这些魂灵被铁链束缚着,却没有完全消散。就像……被某种力量困在了生与死之间。”
墨尘突然站起身,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去主堡钟楼。”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凯尔说,捷尔坎最古老的钟就在那里,和矿底的镇魂钟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主堡钟楼的齿轮室积着厚厚的灰尘。最顶端的青铜钟早已停摆,钟体上没有乌鸦纹章,而是刻着星核与影脉交织的图案——和矿底阵图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远明的怀表在踏入齿轮室的瞬间自动悬浮,表盘投射的光在地面拼出完整的阵图。枫译星辰的红晶核心开始发烫,陈默突然意识到,这里的影脉浓度虽然远低于矿底,却流动得异常活跃,像条隐藏的河。
“镇魂钟不是唯一的。”陈默仰头看着青铜钟,“捷尔坎的每座钟楼,可能都是封印的一部分。”
墨尘将铁链抛向钟体,银链在空中自动缠绕,链环上的人脸突然睁开眼睛,发出无声的呐喊。青铜钟被震得嗡鸣,钟体上的纹路亮起,与地面的阵图呼应,形成道贯穿上下的光柱。
光柱里浮现出更多的影脉幻象——不是窃密者,是穿着捷尔坎旧式军装的士兵,他们举着长矛,正与某种黑色的生物搏斗。幻象中的士兵胸口,别着和陆远明怀表内侧相同的徽章:星核包裹着影脉的图案。
“是守脉人。”陆远明的声音带着震惊,“联邦史料里说,百年前有支神秘部队,专门处理影脉异动,后来突然消失了……”
幻象突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光柱。青铜钟的嗡鸣越来越响,钟体上的纹路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刻痕——那是段完整的咒文,与陆远明怀表的“缚灵”咒、陈默枫译星辰的共鸣咒,竟能完美拼接。
“原来如此。”陈默恍然大悟,“守脉人当年用三种力量构建了封印:器具的缚灵咒,异器的共鸣力,还有……”他看向墨尘,“被影脉浸染的魂灵。”
铁链突然剧烈收缩,将青铜钟勒出道裂痕。墨尘脸色惨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它在吸收钟体的力量。”他咬着牙说,“那些魂灵在……自愿献祭。”
陆远明的怀表突然飞向裂痕,表盘完全展开,里面的齿轮与钟体的机械结构咬合,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破妄咒能稳定它们的意识。”他额角冒汗,“但需要枫译星辰的力量引导。”
陈默立刻将红晶核心贴向裂痕。蓝火顺着纹路蔓延,与怀表的金光、铁链的银光交织成三色光带。光带中,那些矿工的魂灵虚影缓缓站直身体,对着三人深深鞠躬,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青铜钟的裂痕。
当最后一点星光消散时,铁链自动松开,垂落在地。青铜钟的裂痕开始愈合,钟体上的纹路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冰冷的光,而是带着温度的暖黄,像真正的阳光。
“它们解脱了。”墨尘看着链环上淡化的人脸,声音有些发飘,“铁链……变轻了。”
陈默收起枫译星辰,红晶核心上的金纹比之前更亮了些。“影核的碎片可能不止矿底那一块。”他看向陆远明,“守脉人的封印松动,说明其他地方的影脉也在异动。”
陆远明合上怀表,表盖内侧的刻字“勿信表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我父亲留下的日志里,提到过七个‘影脉节点’。捷尔坎是第一个,剩下的……”
“在联邦各地。”陈默接过他的话,“窃密者的乌鸦徽章,出现在每个节点附近。”
钟楼的晨钟突然自行敲响,清越的钟声穿透云层,传遍整个捷尔坎。陈默走到窗边,看见天际的界域裂隙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一缕极细的紫光,像条线,系向遥远的东方。
“该走了。”陆远明将怀表揣回口袋,“凯尔说,联邦科学院的档案馆里,有守脉人的详细资料。”
墨尘弯腰捡起铁链,这次它没有挣扎,只是温顺地搭在他臂弯里。“我跟你们一起。”他抬头看向陈默,眼底的红褪去不少,“它需要找到剩下的影核碎片,不是为了吞噬,是为了……归还。”
陈默想起矿底那些消散的灵魂,想起钟楼里解脱的魂灵,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封印,从来不是禁锢,而是等待——等待有一天,能让被影脉扭曲的一切,回归原本的模样。
晨光刺破云层时,三人已经踏上了离开捷尔坎的浮空艇。陈默靠在舷窗边,看着那座在云海中渐渐缩小的城市,枫译星辰的叶片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远方某个尚未被发现的影脉节点。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守脉人的秘密,窃密者的真正目的,还有陆承宇最后那句“照顾好墨尘”里藏着的深意……都像未散的余响,在接下来的旅途中等待着他们。
浮空艇穿过界域裂隙残留的最后一缕紫光时,陈默低头看向掌心的红晶。那里映着陆远明检查地图的侧脸,映着墨尘抚摸铁链的专注,也映着自己眼中越发清晰的决心。
光与影的博弈仍在继续,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的探寻者。那些藏在影脉深处的真相,那些被时光掩埋的选择,终将在他们的脚步下,一点点铺展开来。
而捷尔坎的晨钟余音,正随着浮空艇的引擎声,化作新的序曲,在辽阔的天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