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窗外就飘起了细雨。雨丝斜斜地织着,把操场的草坪染成深绿色,空气里浮着潮湿的泥土味。
夏栀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上周江逾白给的牛奶糖,糖纸被她抚平了,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她捏起糖纸对着光看,奶白色的塑料膜上印着小小的云朵,像此刻窗外的天。
“听说了吗?今天要摸底考英语。”前桌转过来,手里捏着本单词册,“我昨晚背到两点,感觉还是会挂。”
夏栀的心沉了沉。她的英语不算差,但听力总是拖后腿,那些飞快的连读像绕口令,每次都让她晕头转向。她翻开英语书,指尖在“听力技巧”那页顿了顿,突然想起江逾白的英语听力总是满分。
正走神,江逾白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的校服外套沾着点湿气,大概是没打伞,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像刚洗过的墨色海藻。他放下书包时,从侧袋里摸出个白色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副白色的有线耳机。
“这是……”夏栀忍不住问。
“英语老师让我帮她带的听力试音耳机。”他解释道,把耳机线理了理,“等下早自习后试音。”
夏栀“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单词,心里却有点失落。她还以为……是他自己的。
早自习的最后十分钟,英语老师抱着录音机走进来,让江逾白把耳机分发给几个同学试音。他拿着耳机在教室里走动,发完最后一副时,正好停在夏栀桌前。
“老师说多带了一副,你要不要试试?”他把剩下的那副递过来,耳机线缠着他的指尖,像圈细细的银链。
夏栀愣了一下,慌忙接过:“可、可以吗?”
“嗯。”他点点头,帮她把耳机线插进桌角的插座,“等下试音时仔细听,有杂音告诉我。”
试音开始时,雨下得更大了,敲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夏栀戴上耳机,调整了半天音量,却还是觉得有些模糊,那些标准的伦敦腔像隔着层水,听得她眉头直皱。
“怎么了?”江逾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肩膀几乎贴着她的胳膊,“听不清?”
“有点杂音。”她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校服领口,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雨的湿气,清清爽爽的。
他没说话,伸手帮她调整耳机的位置,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廓,像被雨丝扫过,凉丝丝的。“这样呢?”
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播报员的声音平稳流畅,每个单词都像颗圆润的珠子,滚进耳朵里。
“好、好多了。”她低下头,耳廓还在发烫。
试音结束后,同学们都把耳机还了回去,夏栀却磨磨蹭蹭地没动。江逾白收拾耳机时看见她手里的耳机,突然说:“这个借你吧,下午考听力用。”
“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副。”他从书包里又摸出个黑色的耳机盒,晃了晃,“备用的。”
夏栀接过白色耳机,指尖捏着冰凉的线,心里却暖暖的。她想起上周他说“暗部加深红”,想起画室里他折的纸橘子,突然觉得这副耳机好像也沾了点橘子糖的甜。
下午的英语考试,雨还没停。听力部分开始时,夏栀戴上那副白色耳机,果然听得格外清楚。最后一道长篇独白有点难,她听得入神,没注意到耳机线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旁边的笔袋。起身交卷时,“哗啦”一声,笔袋掉在地上,钢笔、橡皮滚了一地。
她慌忙弯腰去捡,江逾白也跟着蹲下来。两人的手同时抓住了那支银色的钢笔,指腹撞在一起,像触电般缩回。
“谢谢。”夏栀把钢笔塞进笔袋,脸颊发烫。
他没说话,只是帮她捡起滚到脚边的橡皮,递过来时,目光落在她的耳机上:“好用吗?”
“嗯,特别清楚。”
他笑了笑,露出左边脸颊的梨涡:“那就好。”
考完试走出考场,雨还在下。夏栀撑开伞,看见江逾白站在教学楼门口,手里没拿伞,正低头看着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一起走?”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点惊讶,随即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夏栀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混着雨打湿的青草香,像首安静的诗。
走到岔路口时,江逾白停下脚步:“我到这儿就好。”他指了指对面的小区,“耳机记得明天还我。”
“嗯。”夏栀看着他跑进雨里,白色的校服外套很快被打湿,像朵移动的云。
回到家,夏栀把耳机放在书桌上,突然发现左边的耳机壳上,贴着个小小的橘子贴纸,是她上周在文具店看见的那款,圆滚滚的,还画着片叶子。
她拿起耳机,轻轻碰了碰那个贴纸,突然想起下午他帮她调整耳机时,手指在那个位置停顿了一下。原来不是不小心贴上的。
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夏栀把耳机线绕好,放进盒子里。她想起伞下他靠近的肩膀,想起他耳后湿漉漉的碎发,突然觉得,这场下不停的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耳机盒上的橘子贴纸在台灯下闪着光,像个甜甜的秘密,藏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