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绷紧的弓弦,在平静的表象下蓄着力。文化馆送交作品后,沈凝(秦淮茹)的生活重心悄然转移。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临时出入证,被她用一块软布包好,塞进了贴身的衣兜,成了连接她与那个未知赛场的唯一脐带。
小屋里的活计并未减少,反而因街坊邻居日渐真实的“认可”而多了起来。二大妈孙女的碎花裙、阎埠贵补得“天衣无缝”的中山装、甚至前院新婚小媳妇偷偷拿来想改得更“时髦”一点的旧嫁衣……一件件零碎活计在沈凝手中流淌而过,变成微薄却实实在在的收入,和墙角那只小铁盒里渐渐有了分量的硬币。
她依旧教槐花和小当认字,只是内容从“人口手”变成了布料名称和简单的尺寸数字。两个孩子对妈妈飞针走线的本事崇拜得不得了,槐花甚至能歪歪扭扭地在布片上绣出一个“十”字,献宝似的举给沈凝看。
【日常技能传授,“知识启蒙”微光持续。】 【系统能量稳定:82.8/100。】
能量缓慢增长,预警系统如同呼吸般自然运转,过滤着院落里那些熟悉的、大多无害的情绪杂波。中院贾家方向的怨毒窥视似乎沉寂了下去,棒梗也变得行色匆匆,很少在院里逗留。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沈凝心底那根弦从未真正松弛。那日文化馆外黑色轿车里冰冷的审视,像一枚拔除了引信却未知内容的炸弹,沉在记忆的深水区。她偶尔会下意识地按一下胸口,感受那张硬纸卡的存在,仿佛在确认通往战场的门票是否安好。
大赛前第五天,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那是个寻常的午后,沈凝刚送走一位取了衣服、满口夸赞的邻居,正准备将新收到的几块布料归类。她习惯性地伸手入怀,想去摸那张出入证,确认它的存在——这几乎成了她这几日无意识的动作。
指尖触到的,却只有粗布衣衫的纹理。
空的?
沈凝的心猛地一沉!动作瞬间僵住。
她立刻低头,手指有些发慌地仔细摸索内兜每一个角落!没有!那块包着出入证的软布,不见了!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后背!
怎么可能?她明明一直贴身放着!洗澡睡觉都不曾离身!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心率飙升!】 【检测到重要任务道具可能遗失!风险等级:高!】
冰冷的系统警报尖锐地响起,却无法安抚她瞬间冰凉的四肢百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回忆。最后一次明确摸到它是什么时候?是早上教槐花认字时?还是刚才送邻居出门前?
不对!都不对!好像更早……从昨天开始,那种触摸确认的踏实感就有些……模糊?她以为是习惯了,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
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床上、桌底、针线筐、甚至墙角那堆布料……都没有!
“槐花!小当!”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看到妈妈兜里一块小白布包着的东西了吗?硬硬的,像张卡片?”
槐花和小当被妈妈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茫然地摇头。
沈凝的心直往下沉!不是孩子拿的。那会是谁?
入室盗窃?不可能!门栓完好,预警系统没有任何异常提示!
除非……是在她外出时,被人以极快极隐蔽的手法摸走的!而且对方对她放置物品的习惯极其了解,甚至可能观察了她不止一天!
谁能做到?谁会对这张纸如此感兴趣?
傻柱?他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胆量 after last time。 许大茂?他更倾向于嘴上使坏。 院里其他人?大多只是好奇和巴结……
一个名字,伴随着预警系统曾经捕捉到的那股怨毒窥视,猛地浮上心头——
棒梗!
是了!只有他!那个手脚不干净、对她充满怨恨、又熟悉院里每个人行动规律的半大小子!只有他有可能在她偶尔出门倒垃圾、或者去公用水池的短暂间隙,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溜门撬锁(对于那扇简陋的门,或许根本不需要撬)!
而他背后……会不会还有那双来自中院阴影里的、即便倒下也不忘释放恶毒的指引?
沈凝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她几乎能肯定!
没有时间愤怒和懊恼!大赛还有五天!没有出入证,她连文化馆的门都进不去!更别提什么现场阐述和练习!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可能就因为这一张纸的遗失而付诸东流!
必须立刻找回!或者……补救!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街道办王主任。说明情况,申请补办?但大赛是区里主办的,街道办能否插手?流程需要多久?五天时间够不够?万一……
不行!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官僚流程上!
另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现——那张盖着钢印的凭证,除了是通行证明,本身是否也具有某种防伪特征?如果……如果能找到一个方法,证明她“曾经拥有过”,甚至……自己再造一个“证明”呢?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甚至危险!但却是眼下最快、最可能行之有效的办法!
沈凝猛地冲到床边,拉出那个旧木箱,飞快地翻找起来!纸张……她需要纸张!硬挺的、类似文化馆用的那种卡纸!
没有!小屋里除了报纸和草纸,根本没有那种硬质纸张!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小屋,最后定格在墙角那堆等待处理的旧衣服上——阎埠贵那件需要修补领口的中山装!
这种干部装的内衬里,有时会垫一种稍硬的衬布或纸板!
她一把抓过那件中山装,手指粗暴地探入领口内部,仔细摸索!果然!在领口和下摆的夹层里,她摸到了几块用来塑形的、韧性颇佳的硬衬纸板!虽然颜色质地与文化馆的出入证不同,但厚度和硬度勉强可用!
就是它了!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领口内侧的线脚,取出其中最大、最平整的一块硬衬纸板。又迅速找出剪刀、铅笔、最细的缝衣针和一小截黑色线。
没有印泥,没有公章。她唯一的依仗,是她那被系统加持到近乎变态的观察力、记忆力和对手指极致精准的控制力!
她闭上眼,全力回忆那张出入证的每一个细节:大小、厚度、格式、字体、特别是那个鲜红的、盖着“区文化馆”字样的圆形钢印的每一个细微特征——印章的直径、边框的宽窄、字体的间距、甚至因为盖章力度不均而造成的油墨浓淡变化……
脑海中的系统光幕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极度专注,将她的记忆碎片快速整合、放大、清晰化!
【宿主进入高度专注状态!记忆回溯功能被动激发!】 【细节捕捉率提升!手眼协调性临时增幅!】
就是现在!
沈凝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隼!她拿起铅笔,凭借惊人的记忆和空间感知力,在那块硬衬纸板上快速勾勒出入证的外形和文字格式。然后用剪刀,精准地剪出同样的大小。
最关键的,是那枚钢印!
她拿起最细的缝衣针,穿上黑色的线。她没有试图“画”出印章,而是将针尖作为雕刻刀!
针尖沿着记忆中钢印的圆形轮廓,以极其细微的、密集的点刺手法,开始“镌刻”!这不是刺绣,而是在纸上用针尖和黑线,模拟出钢印凹凸的压痕和油墨的色泽!
她的手腕稳定得可怕,呼吸几乎屏住。针尖起落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每一针的深浅、角度、间距都经过精确计算,以模仿钢印的立体感和那种特有的、边缘清晰中间略虚的印泥效果。
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她也浑然不觉。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技艺,都凝聚在这枚小小的、伪造的“钢印”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小屋静得可怕,只有针尖穿透纸板的极其细微的“咄咄”声,以及两个女儿害怕又不敢出声的、细微的呼吸声。
终于!
当最后一针完成,沈凝猛地停手,将针线一扔!
她拿起那块硬衬纸板,对着窗口的光线。
纸上,一枚“区文化馆”的“钢印”赫然在目!虽然近看能看出是由无数细小黑点组成,缺乏真正油墨的光泽,但无论是大小、字体、还是那种凹凸的质感,竟然与她记忆中的原版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离远一些看,几乎可以乱真!
成了!
沈凝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她几乎虚脱般地踉跄一步,扶住了桌子。
【高强度极限操作完成!精神力大幅消耗!】 【仿造物完成度判定:75%(足以在常规检查下蒙混过关)。】 【警告:该行为存在高风险,请宿主谨慎使用!】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疲惫。
沈凝顾不上休息,她迅速找来一小块干净的布,将这张冒着巨大风险、逼不得已制成的“假证”仔细包好。这一次,她没有再放进内兜,而是塞进了更隐蔽的、缝在裤腰内侧的一个小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心脏重新开始沉重而缓慢地跳动。
危机暂时解除,但怒火却如同压抑的火山,在她胸腔里翻腾。
棒梗!贾家!
她走到窗边,目光如同冰锥,刺穿后院与中院之间的空间,死死钉在贾家那扇紧闭的门上。
偷? 以为这样就能掐断她的路?
沈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她转身,从墙角那堆准备交工的衣物里,精准地抽出了阎埠贵那件刚刚被她拆开领口取了衬纸的中山装。
衣服的领口内侧,还留着拆线的痕迹。
她拿起针线,却没有像承诺的那样进行“天衣无缝”的修补。而是用最粗糙的针脚,最显眼的颜色,如同赌气般,将那道口子胡乱地缝合了起来!针脚歪斜,布料扭曲,甚至比破损时更加难看刺眼!
然后,她拿起那件前院新娘子的、想要改得“时髦”一点的旧嫁衣。衣服的腰身已经被她巧妙地收好,显露出姣好的线条。此刻,她却找出剪刀,在那精心修改的腰线侧面,看似“无意”地、轻轻划开了一道不起眼却绝对致命的裂口!
做完这一切,她脸上的冰冷依旧未消。
她拿起这两件被动了手脚的衣服,又带上几件其他完好无损的成品,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她先是去了前院,将那条小花裙交给了满心期待的三大妈,换来真诚的感谢和几枚硬币。
接着,她走向中院,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顺而略带疲惫的笑容。
她先是敲开了阎埠贵的门。
“三大爷,您的衣服补好了。”她将手里那件领口被“糟蹋”了的中山装递过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实在对不住,三大爷,今儿个手有点生,这领口里面的衬布糟了,拆的时候没留神,拆坏了……只能勉强给您缝上了,您看……这手工费我就不要了,实在不好意思……”
阎埠贵接过衣服,一看那领口歪歪扭扭、堪比狗啃的针脚,脸瞬间就绿了!这比他原来破的时候还难看!这还怎么穿出去见人?可他看着沈凝那“诚恳”道歉的样子,又想到如今她在街道办的地位和即将参加的大赛,到嘴边的骂骂咧咧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憋屈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凑合也能穿……凑合……”
沈凝“感激”地笑了笑,转身又敲开了前院那户盼着儿子相亲成功的人家。
“婶子,衣服改好了。腰身都按您说的收好了。”她将手里那件腰侧裂了口子的嫁衣递过去,语气依旧温和,“您检查检查?就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在门框上挂了一下,好像蹭了道小口子,您看要不要紧?要不我拿回去再给您处理处理?”
那家母亲接过衣服,一眼就看到那腰侧明显的裂口,脸色顿时煞白!这哪里是小口子!这简直是毁了!相亲穿这破衣服,不是等着被女方笑话死吗?!她急得差点跳脚,可看着沈凝那“无辜”又“主动”要负责的样子,再看看旁边阎埠贵那憋屈的脸,同样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强笑道:“不……不碍事!我自己弄弄就行!不麻烦秦师傅了!工钱!工钱您拿好!”
几乎是抢似的塞过工钱,飞快地关上了门。
沈凝捏着那几张带着对方憋屈和怒火的毛票,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她站在原地,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中院那些或明或暗的窗户。
她知道,某些人,一定在看着。
她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证据。
她用最直接、最狠辣的方式,向那个躲在暗处下黑手的人,发出了无声而凌厉的警告——
你敢断我的路,我就敢砸你的锅! 你敢偷我一张纸,我就敢让你全院皆知,得罪我秦淮茹的代价!
她捏了捏裤腰暗袋里那张粗糙的“假证”,转身,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回后院。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刚刚饮过血的、归鞘的冷刃。
暗处的鬼蜮伎俩? 呵。
那就看看,谁的损失更惨重,谁先忍不住跳出来。
无声的惊雷,已然炸响在这看似平静的院落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