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智敏发现化妆镜被动过手脚时，粉底液的瓶盖刚拧到一半。

镜面边缘多了道极细的划痕，角度刁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抵着留下的。她盯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昨晚卸妆时，这面镜子明明还完好无损——而唯一进过她化妆间的人，只有许焱琪。

“智敏，舞台服熨好了，我帮你拿进来？”

门外传来许焱琪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温柔，尾音却像缠着根细丝线，轻轻勾着人的神经。柳智敏猛地转身，正看见许焱琪捧着叠好的裙子站在门口，领口别着的珍珠胸针，是上周柳智敏随口夸过的款式。

“我的镜子，”柳智敏的指尖划过那道划痕，“你碰了？”

许焱琪的目光在镜面上顿了顿，随即弯起眼笑了，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早上进来给你放热水时，不小心蹭到了。”她走近几步，把裙子搭在椅背上，指尖拂过柳智敏散落在肩的长发，“对不起啊，我赔你一面新的？”

柳智敏侧身避开她的触碰。她想起三天前，那个跟自己搭档跳舞的男团成员，在练习室里笑着说“智敏的转圈比上次稳多了”，结果当天下午就摔下舞台，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而那天，许焱琪正好“路过”练习室三次。

“不用了。”柳智敏拿起口红，试图忽略指腹的凉意，“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许焱琪却没动。她盯着柳智敏手里的口红——那是品牌方刚送来的新品，昨天还有个女练习生跑来问色号，被许焱琪笑着挡回去：“智敏不喜欢别人用跟她一样的东西。”

“这支颜色太艳了。”许焱琪突然说，伸手就去抢那支口红。金属外壳碰撞的瞬间，柳智敏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那是前天自己发脾气时，攥着她手腕骂“你别跟着我”留下的。

“许焱琪！”柳智敏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焱琪没抢到手，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红痕叠着红痕，像是要把两道印记烙在一起。“我不想干什么，”她低下头，额头抵着柳智敏的肩窝，呼吸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柳智敏常用的香水味，“我只是想让你眼里只有我。”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柳智敏昨天跟经纪人打电话的声音：“下周的合作舞台，能不能换个人？我跟许焱琪……”

录音戛然而止。许焱琪把录音笔攥在手心，指节泛白。“你想换掉我？”她的声音发颤，像是被抛弃的幼兽，“就因为那个男团成员？还是因为上次送你奶茶的化妆师？”

柳智敏的后背撞上梳妆台，瓶瓶罐罐摇晃着发出脆响。她看着许焱琪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昨晚放在床头的安眠药，瓶身好像被人动过，药粒的数量比记忆里少了两粒。

“智敏，”许焱琪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看，我们住在一起，用一样的香水，连受伤的印记都在同一个地方。”她抬手抚过柳智敏的脸颊，指尖冰凉，“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呢？”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舞台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焱琪从身后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两人揉成一团。“今晚的舞台，我们会是最默契的搭档，对吗？”她贴着柳智敏的耳朵，声音甜得发腻，“就像现在这样，谁也分不开。”

柳智敏看着镜中交叠的身影，许焱琪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眼尾的痣像滴凝固的血。化妆镜的划痕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提醒着她——从许焱琪第一次在练习室角落，偷偷拍下她跳舞的背影开始，她就再也逃不出这道带着栀子花香的牢笼了。

而那支被抢走的口红，正躺在梳妆台的角落，膏体断成了两截，像段被生生掐断的退路。舞台的聚光灯骤然亮起时，柳智敏的耳麦里传来许焱琪的呼吸声。

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舞裙，动作精准得像照镜子。许焱琪的眼神始终黏在她身上，旋转时裙摆在灯光下划出弧度，柳智敏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和自己用的那瓶，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她试图把那支断了的口红扔进垃圾桶，许焱琪却蹲在垃圾桶旁，一片片捡起来，用指腹捻着膏体往自己唇上涂。“智敏不喜欢，我喜欢。”她对着镜子笑，唇上的红歪歪扭扭，像道渗血的疤，“这样我们就又有一样的东西了。”

耳麦里突然插进许焱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往左边看，他在那里。”

柳智敏的动作顿了半拍。左边是观众席前排，那个摔断脚踝的男团成员正坐着轮椅，手里举着应援牌。她看到许焱琪的指尖在身侧蜷了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就像上次在练习室，她盯着那个成员的背影时一样。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谢幕时许焱琪突然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大得让柳智敏生疼。镜头扫过来，许焱琪对着镜头笑，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另一只手却在裙摆下，悄悄捏了捏柳智敏戴戒指的手指——那枚戒指，是许焱琪找人定做的，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环身粗得摘不下来。

后台的走廊狭长而昏暗。柳智敏甩开许焱琪的手，经纪人正站在尽头等她，手里拿着手机：“刚才品牌方说，想让你和……”

“她不去。”许焱琪突然开口，挡在柳智敏身前。她对着经纪人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智敏今晚累了，所有活动都推掉。”

经纪人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却被许焱琪递过来的手机惊住了。屏幕上是经纪人女儿的照片，背景是学校门口。“姐姐的女儿真可爱，”许焱琪轻声说，“我刚才路过学校，顺便拍的。”

经纪人的脸色瞬间白了。柳智敏看着许焱琪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起上周那个问色号的女练习生，今天没来上班，听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而昨天，许焱琪曾拿着那个练习生家的地址，问她“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回到宿舍时，门锁被换了。许焱琪晃了晃手里的新钥匙，串在和柳智敏同款的钥匙扣上。“以后只有我们有钥匙。”她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柳智敏的样子，有舞台上的，有练习时的，甚至有她睡着时的侧脸，角度刁钻得像是偷拍。

“你看，”许焱琪指着最中间的照片，那是两人刚认识时的合影，她用红笔把周围的人都涂掉了，只剩下她们两个，“这样就没人打扰我们了。”

柳智敏走到窗边，发现所有窗户都被钉死了，玻璃上贴着厚厚的遮光膜，透不进一点光。书桌上放着新的化妆镜，没有划痕，镜面边缘却刻着一行小字：“许焱琪的柳智敏”。

“智敏，”许焱琪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她的呼吸带着栀子花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柳智敏突然想起那瓶少了两粒的安眠药，昨晚她睡得格外沉，连许焱琪在她手腕上系红绳都没察觉。

红绳此刻正缠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和那枚摘不下的戒指一起，勒出淡淡的红痕。

柳智敏看着镜中重叠的影子，许焱琪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着她，眼尾的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滴在雪上的血。她忽然笑了，抬手抚过许焱琪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摸到藏在发间的东西——是那支被掰断的口红，被许焱琪用胶水粘好，藏在头发里，像个秘密。

“永远在一起。”柳智敏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栀子花瓣。

窗外的世界被挡在厚厚的膜外，什么也看不见。客厅的照片墙在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许焱琪正低头吻她手腕上的红痕，动作虔诚得像在朝拜。

柳智敏闭上眼，闻到满室的栀子花香。她知道，从许焱琪把第一张贴满她照片的相册放在床头开始，这扇门就再也打不开了。而她和许焱琪，会在这个只有彼此的、带着香气的囚笼里，耗到时间的尽头。

就像那枚刻着名字的戒指，嵌在骨头上，成了永远摘不掉的印记。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