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杰克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估计是又喝醉了被好心人送到宾馆了吧，他这么想。于是坐起来打算离开。不过身侧墙上的一张标签抓住了他的注意。
“不拥抱就无法离开”
这是恶作剧吗？杰克把标签扣下来，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遍，没什么发现。于是把手中的标签揉成一团，扔到了枕头下面。他起身下床，看到用一个狭窄柜子隔开的另一张床上达克斯正熟睡着。
杰克愣了一下，毕竟他和达克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边境战事紧张，达克斯说着国家需要他，就离开了杰克。这一去就没有了头。只留下了杰克一个人。现在他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埋藏在心里的各种情绪不断想要倾泻出来。杰克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思念及其他复杂的情绪不断积压着他。他又重新躺回床上。
在杰克努力整理自己时，对床传来系系索索的声音。杰克又坐起身，正好与达克斯对上眼。
“杰克。”
“父亲。好久不见。”
之后便是沉默。杰克审视着达克斯：衣服上的奖章似乎又多了，看起来比记忆中的达克斯有些更加憔悴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在这里？”达克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也打断了杰克的思绪。
“我一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父亲。”
“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先走吧。”
短暂的重逢似乎要结束了。谁都不知道离开了这里达克斯又会去哪，他们又会有多久不见。
达克斯下床，走到门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紧接着传来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
“门打不开。”杰克转头看向达克斯，他不信邪似的又按了几次。门依旧无动于衷。“看来是真的”杰克回想到那张纸上的内容。“不过这样的房间有达克斯在那也是很意思的。”
杰克劝说达克斯放弃扭动门把手的想法，“战场情况怎么样了？”他开始转移达克斯的注意力。“好转了一些，以他们的实力这场仗一定能赢。”达克斯顺着床沿坐下，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是不用打仗了。”
气氛又沉了下去。杰克扣了扣自己的手“父亲。我很想你。”
二
沉默代替了回答，达克斯没有回答。杰克心中升起丝丝后悔，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太幼稚了…
“后院的花开了吗？”达克斯转移了话题。杰克低着头：“开过几轮了。自从父亲您走后，我一直有好好照顾它们…只是父亲没有回来看过…”
达克斯叹了口气，一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小声说了句：“抱歉”便又去与门较劲。杰克也站起来，跟在达克斯身后。“该死！”达克斯小声抱怨了一句，放下了不断扭动门把的手。好孩子自然不想达克斯离开，于是顺着达克斯手落下的弧度牵了上去。
“父亲，我们应该好好想想其他什么的方法，而不是这样。”他拉着达克斯重新坐回床上，开始讲着家里的事情。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达克斯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他的话。明明只是普通的聊天，好孩子心中却涌上滴滴酸涩。自从那次离别，他便再没见过达克斯了。“他明明说过等后院花开了，就会回来的。”杰克的眼眶有些红。“他食言了。”达克斯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侧过身去盯着杰克。
“好孩子。”达克斯起身站到杰克正前方，“如果你心情的低落是因为我，那我诚挚地献上我的歉意。对不起，好孩子。”说着就要将杰克揽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杰克刚才还混顿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不拥抱就无法出去”，于是一个闪身躲开了达克斯。
“？”达克斯明显呆住了。卡顿了一下后用手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你现在这么大了，应该不再需要来自我的拥抱了。”
杰克的心像是被达克斯的话语紧紧缠绕。怎么可能会不想。自从被达克斯收养，他就无比渴望能一直在达克斯身边，渴望着达克斯对他的关系，渴望着从达克斯湛蓝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尽管这是畸形的。
“不是的…父亲…”杰克的语气低了下去，“我只是…只是不太适应。”很狼藉的借口。
“让我们看看这个房间里都有些什么。”达克斯没有接话，再次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注意到两张床之前的木柜子，伸手打开了抽屉——只有一本书静静地躺着。达克斯叹了口气，环视了圈房间，没有还能藏东西的地方了“看来这里只有这本书了。水、食物之类的生存必须品一个都没有，好孩子你…”
“没事的父亲，我还不饿。”杰克打断达克斯的话，重新板正地坐在床边，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好吧…”达克斯也坐到了他的床上，不再说些什么。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杰克讨厌这样。好不容易再见，他根本不希望是这样的。
“父亲…”好孩子又开始找话题，努力转移达克斯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去想怎么离开。当上校又开始考虑出去的方法时，杰克也会及时打断他，向他询问战事、军队之类的事情。达克斯也有所察觉到了他的私心，也就渐渐不再去想了。
不过话题终有讲完的时候。当达克斯回答完又一个有关与武器什么的问题后，杰克再说不出什么。达克斯轻轻一笑，“说了这么久，一动累了吧。先睡觉吧。晚安，我的好孩子。”
……
杰克躺在床上，良久后听到一阵呼吸声，“达克斯已经睡了啊。”他心里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直和达克斯在一起了。”好孩子翻了个身，感觉好像被枕头下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到了。他脑中闪过那张标签，“一定不能让达克斯知道。”
三
………
就这样不断重复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问过的问题又一遍遍提出，杰克的心也渐渐往下沉——他不知道怎么继续转移达克斯的注意力了。无聊的对话中，达克斯发呆和看向门的次数越发增加。
“他就这么想出去吗？可是…可是我…”杰克不再说话，头也渐渐垂下去了。心中压抑的情绪快要将他吞噬，达克斯离开后的一幕幕在他脑中回闪，不舍、孤单、担心……杰克不想再承受这一切了。哪怕少一秒也好。所以他拼尽全力地想留下达克斯。可是达克斯…
“我想我们必须离开了，好孩子。”达克斯站起身，俯视着好孩子。“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你再待下去会出问题的。”
“可是…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出去啊…父亲…”杰克依旧低着头，整个人闷闷的。他知道达克斯还是要离开，他还是留不住达克斯。就像当初那样。
“叫我达克斯。”
杰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顺着上校的意思，小声说了句：“好的达克斯。”
“杰克，好孩子，你其实知道的吧。”达克斯的语气很坚决。杰克的心颤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达克斯是怎么看穿的，但低落和悲伤却不受控制地刺激着他。杰克拼了命地想控制住，他不想让达克斯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可那些久久缠绕他的痛苦依旧化成了泪水，挂在好孩子眼框。
达克斯静静地站着。房间中只剩下杰克轻抽鼻子的声音。
“达克斯看到我这样肯定觉得我不是好孩子了吧…说不定还会因此讨厌我的吧…”
“好孩子……”大概是为了缓解尴尬，达克斯再次开了口。“不出去的话你会撑不住的。”
….…
被情绪控制了的杰克选择破罐子破摔：“什么撑不住撑得住，达克斯你明明就是想逃离我吧。”
“不是的好孩子…”达克斯的语气中夹杂着慌乱。
杰克没有理会达克斯的反驳，依旧坐下床沿低头抽泣：“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说走就走了，还说着什么‘国家需要你’，那我呢达克斯，那我呢！我就这么被你抛下了。达克斯…你失约了。我等了你这么久…”杰克脑中一热，也可能是觉得下次见面无望，于是把心底埋藏着的想法全部倾泻出来：“达克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啊达克斯。我真的很难受啊。我爱你啊达克斯。你为什么总是逃跑达克斯？！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的想法？达克斯…你肯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真的爱你啊…为什么。为什么。达克斯。为什么…”杰克不再克制自己，索性让泪水带着一切流淌。“达克斯…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下来…！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我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个养子吗？呵…也许连着也算不上吧…”
杰克说累了，脖子也因为一直低着而酸痛起来。
房间里又被沉默塞满，不过还有杰克的抽泣声。
“杰克…”达克斯心里竟也升起阵阵绞痛，其实达克斯自己也不清楚这份感情是什么，所以正如杰克所说——他逃跑了。这份感情毫无疑问是畸形的，所以他将它埋藏，他也希望杰克能有个好的未来。他伸出手抚上杰克的脸颊，用手指刮开了好孩子眼框中快要流出的炙热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抵着他的下巴，将杰克的脸抬起正对着自己。
“达克斯…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唔….”
杰克的嘴唇感受到了一份温暖——是达克斯。他想说的话全部被达克斯的吻给堵了回去。时间如静止一般，达克斯轻闭双眼，将唇贴在杰克的唇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杰克看到了战争硝烟在达克斯脸上留下的种种。眼眶中的泪逐渐干枯，就像那些痛苦也慢慢消散。
良久，达克斯移开了双唇，站在好孩子面前。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抱歉好孩子，让你一个人这么久。我也爱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心仪的人走完余生，而不是和我。杰克，对于你来说我太老了。但愿我这种行为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其实那一吻，达克斯也很冲动。听着杰克的诉说，他心中也有什么被点燃般…所有就…
杰克如同被刺破般了，除了那句“我也爱你”，他没再听清楚达克斯说了什么。原来达克斯也是爱我的吗…原来不是我一人…
“杰克，我希望你能看开点，你要好好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达克斯的语气又变的郑重了，“所以杰克，我们走吧，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好好好走下去，我希望我的好孩子能有个幸福的生活，你一定能帮我完成我的愿望的，对吧？”
达克斯向杰克伸出了手，杰克看着达克斯，恍惚中他的身影与十几年前那个身影重叠，那时的杰克万念俱灰，突然有一道明朗却又带着些怜惜的声音说着：“可怜的孩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回家吧。我叫达克斯…”
杰克握住了达克斯的手，像十几年前一样。他借着有力的手臂站起来，达克斯才发现，原来他的好孩子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了。“好孩子，你永远是我的好孩子。”杰克愣了一下，不过嘴角很快浮上一抹笑：“达克斯，我永远爱你。”说着将达克斯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他。杰克能感受到两颗不同心脏的跳动，一颗来自他，一颗来自达克斯……
…………
杰克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不过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来了，还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许久未整理过的头发。“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杰克这么想着，出门又去买了束花。接着驱车，离开了市区。一段时间后，他才到达目的地。顺着长长的台阶，杰克终于到了。他将鲜花摆在冰冷的石板上，对着达克斯的墓碑笑着说道：“达克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再容不下别人了。是你再次给了我生命。达克斯，谢谢你告诉我的心意……不过达克斯，你真自私……”泪水又涌上了好孩子的眼眶，可是他明明不想当着达克斯的面哭的。不过包含情绪的泪是沉重的，所有泪珠还是沿着脸颊滚落。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好孩子的脸旁，划落的泪水被吹歪。杰克的脸上感到些许温热。“达克斯，是你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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