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梦境

是洌水哈晚愉。

风挽过叶梢，一直顺到枝尾。层层山峦叠青泄翠，杜鹃在林间啼叫，清脆明亮。

浅灰色母猫跃过溪流，甩掉长尾巴上的水，惹得嫩草直直弯腰。

要是小太阳花在这就好了。母猫凄然想，目光顺着阳光看向一只栖息在枝头的知更鸟。

母猫垂下眼帘，努力不去看那只知更鸟得意洋洋挺着胸脯的模样。

这是梦，她告诫自己。蓦然，她好像感受到一股冷风吹进了自己的骨髓，冻得她发颤。

即使小太阳花在，他吃的也不过是梦的造物罢了。那不会缓解他的饥饿，哪怕一丝一毫。

族里的幼崽都瘦削得要命，猫后月季瓣的哭啼几乎每一天都会奏响一次。上次是因为小松针的死，这次是因为老夭小太阳花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了。

浅毛学徒哀叹一声，抬眸之间，眼睑正好接住了一枚雪花。她的情绪已经具象到这梦境当中。

秃叶季的雪无疑是美的，却染上了失去的痛苦。像是误吃了不能治病的苦草。

野草被覆盖，禁锢于这洁白之中。上下苍茫，雨落成晶。一个棕色的小点正缓缓向她靠近。

妈妈？没有混着杂味的干燥的空气使传出的气味更加明显。

泪水压弯了她眼边的毛。

母亲温暖的气味在一瞬间包裹住她。

浅毛学徒的鼻尖忍不住地发酸，如鲠在喉。母亲没有开口，只是用尾巴稳稳的接住了颤抖的她。

对族群的牵挂比思念先一步到来。

“小松针在你们那儿还好吗？小太阳花……”

棕色母猫的尾巴堵住了她的嘴，清冷的星光在她的身边环绕。

“暮春爪，乖孩子。”武士的眸间闪烁着柔情，与她素来的雷厉风行形成极大的反差——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纯粹的、热烈的、至极的爱。

暮春爪失神一瞬，赌气般地挣开了她的怀抱。爱化作了急切的担忧。

“溪族正在经历极大的灾难，难道星族就没有一点办法吗？我们对你们的信仰难道还不够吗？”

学徒努力地憋回意欲夺出眼眶的泪水，绿色的眼睛好似有游鱼穿梭其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母亲静静地看着她。

枝头仅剩的一片落叶终于在怒吼的狂风中颤抖着落下，左摇右摆，最终落在暮春爪的脚边。“对不起。”她低下头。

“星族也并非无所不能，他们也想过他们想过的生活。”武士答道，一只脚掌摩挲过雪地，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星族猫通过星池传递你们的信仰而存活，预言是他们积攒下来的成因。”她干巴地念道，随即用口鼻拱了拱暮春爪，“那些老跳蚤非让我跟你说这些。”

她啐了一口，冲暮春爪笑了。

学徒摇头，却也是笑了起来。肆意张扬，毫无遮拦。

她们依偎着彼此，是苍白底下的唯一真实。

“对了，你跟心羽怎么样了？”母亲狡黠一笑，抖掉棕色皮毛上覆盖的白雪。

“他……”暮春爪慌忙的看向光秃秃的树枝顶，天边已经泛起了乳白。

紧接着，她的目光坚定起来:“我们很好，已经决定在我成为武士后向大家公布了。”

“很棒……”母亲喃喃，眼角掩去一抹慌张。

暮春爪并未注意，她的脑海在这一瞬间占满了那只银色短毛的公猫。伟大的星族……妈妈到这里来竟然是为了探讨我的未来吗……

“在你小的时候星族降下预言。我——还有所有的族猫都已经认定你会成为一名巫医。”母亲怀念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可你成就了一个不一样的命运，你依据你的想法成为了一名武士学徒。你的未来必将成为一名伟大的武士。”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任着你的性子走。也因此在我看到了你成功的案例之后，我不太会去相信星族所预言的什么未来，什么命运，什么不可打破的誓言。”

暮春爪看向母亲。她背后的湖水荡漾着，透着安宁的气息。像一只体态丰满、面色祥和的银色虎斑母猫——即使湖边的嫩草已被白雪覆盖。

“但是我还是得说，它们并非一无是处。”棕色武士道，和暮春爪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睛映出她的模样，“记住这个预言，会对你有所帮助。”

“黎明之际，暮光初露，星辰隐匿，游弋于黯淡之中。在未来，无数新星将冉冉升起，而迷途的武士也将步入远方。”

暮春爪看着母亲，明白她后面什么也不会说下去。

“我们来赛跑吧。”她邀请道，目光和风一起掠过小路。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但没做到。

“好。”母亲轻声应允。

“跑！”暮春爪率先起步，后脚蹬出的尘土很快淹没了之前落在她脚边的落叶。

棕色武士紧随其后，轻盈得像只百灵鸟。

但学徒更快，她已经在想象中越过山川四海，直达春的彼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母亲气喘吁吁地停下，和暮春爪一起躺在了山腰。

暮春爪发出一阵咕噜声。恍然间，她似乎又看到了先前那只挺着胸膛的知更鸟。

下次我一定要把你逮到，抓给小太阳花吃。她发誓。

一个眨眼，母亲已经不见了。

取代而知的，是学徒巢穴潮湿温暖的气息。

是洌水哈阅读愉快ing

是洌水哈想了很久，补了一下之前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