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落时的访客
林砚第一次遇见温棠,是在冬至前夜的暴雪里。
她抱着刚打印好的设计图站在写字楼门口,鹅毛大雪正把整座城市染成白色。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甲方发来的消息像冰锥:“方案重做,明早九点前要。”林砚深吸一口气,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刚买的热奶茶已经凉透了。
“需要帮忙吗?”
一把黑色大伞突然罩在头顶,林砚抬头时,撞进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女人穿着驼色大衣,围巾裹到下巴,露出的耳垂上坠着颗小巧的珍珠,像落了片不会化的雪。她指了指林砚怀里散落的图纸:“风快把它们吹跑了。”
温棠帮她把图纸重新理好,指尖碰到林砚冻得发红的手时,轻轻“呀”了一声。“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带手套?”她从包里掏出副米白色手套,毛线织的,指尖还绣着朵小雏菊,“先借你戴,下次见面还我就行。”
林砚想说不用,却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把手套套在手上。毛线的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才发现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透明的护甲油。
“我叫温棠,在隔壁咖啡馆工作。”女人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落满了雪,“看你总来买美式,是不是经常加班?”
林砚这才想起,确实常在楼下那家叫“棠记”的咖啡馆看见她。温棠总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本厚厚的食谱,阳光好的时候,她的发梢会泛着浅棕色的光。
“我叫林砚,做室内设计的。”她看着温棠被雪打湿的刘海,“伞我明天还你,还有手套。”
“不急。”温棠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纹路,“雪太大了,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雪粒子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林砚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肉桂香,像刚煮过的热红酒。她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走,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
第二章 食谱里的秘密
第二天林砚去还伞时,咖啡馆里飘着浓郁的黄油香气。温棠系着藏青色围裙,正把刚出炉的司康摆在玻璃柜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尝尝?”温棠递来块撒着糖粉的司康,“加了橙皮丁,不那么甜。”
林砚咬了一口,黄油的醇厚混着橙皮的清爽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注意到吧台上摊着的食谱,纸页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某一页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这是我外婆的食谱。”温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纸页,“她以前总说,食物要带着心意做,吃的人才能尝出来。”
林砚想起自己昨晚重做的方案,甲方终于满意了,可她对着电脑屏幕突然觉得很累。大学时她总说要设计出有温度的房子,可现在画的图纸里,连沙发的摆放角度都要精确到厘米。
“你设计的房子,会自己住吗?”温棠给她倒了杯热可可,棉花糖在上面慢慢融化。
林砚愣了愣:“客户喜欢就好。”
“那多没意思。”温棠托着下巴笑,“就像我做甜点,如果只想着卖钱,那司康肯定是苦的。”她忽然起身从储藏室抱来个纸箱,“上周整理外婆的旧物,发现这个,或许你能用得上。”
纸箱里是几本八十年代的家居杂志,里面的房子没有华丽的装饰,却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窗台上晒着的干辣椒,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沙发上搭着的针织毯。林砚翻到其中一页,铅笔标注着:“厨房的灯要暖光,这样晚归的人会觉得家里有人等。”
“外婆说,好的房子会呼吸。”温棠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就像好的甜点会笑一样。”
那天林砚离开时,怀里抱着那几本旧杂志,温棠还塞给她一小袋肉桂棒:“雪天适合煮热红酒,加两颗话梅会更好喝。”
第三章 会呼吸的房子
元旦前的周末,林砚接到个新单子。客户是对老夫妻,想把老房子翻新,唯一的要求是“像以前一样舒服”。林砚拿着卷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测量时,忽然想起温棠说的“会呼吸的房子”。
客厅的窗台上有个旧花盆,里面的土已经干硬,却还倔强地冒出点绿芽。林砚蹲下来看了很久,突然掏出手机给温棠发消息:“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
温棠很快回复了张照片,是她咖啡馆窗台上的同款植物:“是绿萝,就算快枯死了,浇点水就能活过来。”后面还跟着个笑脸表情。
林砚买了新的花土,小心翼翼地把绿萝移进去。阳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忽然有了个主意,在图纸上画下:保留客厅原有窗户,加装一层保温玻璃;厨房增设一个小吧台,老夫妻可以在这儿喝茶晒太阳;阳台的护栏换成木质的,能摆下更多花盆。
方案交上去那天,老夫妻握着她的手说:“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样子,像家里还有外婆的影子。”林砚走出老房子时,手机响了,是温棠发来的消息:“今晚咖啡馆盘点,剩下好多橙子,来帮忙吃掉吗?”
林砚赶到咖啡馆时,温棠正站在吧台后剥橙子,果皮在她手里卷成漂亮的螺旋状。暖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像幅画,空气里弥漫着橙子和肉桂混合的香气。
“尝尝这个。”温棠递来杯冒着热气的饮品,“改良版热红酒,加了橙子和苹果。”
林砚抿了一口,果香混着酒香滑入喉咙,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她看着温棠把橙子皮串起来挂在灯上,忽然说:“我想设计一个带咖啡馆的房子。”
“哦?”温棠转过头,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一楼是咖啡馆,有大大的落地窗,冬天能晒到太阳。”林砚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划着,“二楼是住的地方,厨房和咖啡馆连通,煮咖啡的时候能闻到饭菜香。”
温棠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亮起来:“还要有个小院子,种满薄荷和迷迭香,做甜点的时候随手就能摘。”
“还要有个壁炉。”林砚补充道,“下雪天可以围坐在一起,烤棉花糖吃。”
她们像两个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划着不存在的房子,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把夜晚衬得格外温柔。离开时,温棠给了林砚一个橙子:“放在床头,会做甜甜的梦。”
第四章 春天的薄荷
春节过后,城市慢慢回暖。林砚的“会呼吸的房子”方案意外获得了设计奖,颁奖那天她特意穿了条米色连衣裙,脖子上戴着温棠送的珍珠项链——那是她某天整理旧物时发现的,说是外婆年轻时候戴的,“珍珠要养,戴在合适的人身上才会发光。”
温棠来参加了颁奖礼,手里捧着一小盆薄荷,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祝贺你。”她把花盆递给林砚,“外婆说,薄荷代表‘再试一次’,就像你重新找回设计的初心。”
台下有人在拍照,闪光灯亮起来的瞬间,林砚下意识地握住了温棠的手。她们的指尖相触,像有微弱的电流划过,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典礼结束后,她们沿着江边散步。晚风带着樱花的香气,吹起温棠的长发,有几缕落在林砚的肩上。“那个带咖啡馆的房子,”温棠忽然说,“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
她拉着林砚拐进一条老街,尽头有栋两层的老建筑,墙面爬满了爬山虎,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树,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枯叶。“房东说可以租三十年。”温棠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可以把它改成梦想中的样子。”
林砚看着她站在夕阳里,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双温暖的手套,想起食谱上的批注,想起热红酒里的肉桂香,原来那些细碎的瞬间,早已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心底。
“好啊。”林砚笑着说,“我们一起把它变成会呼吸的房子。”
她们开始利用周末改造老房子。林砚画图纸,温棠研究怎么把旧木料改造成吧台;林砚爬上屋顶检查瓦片,温棠就在院子里种薄荷和迷迭香;她们一起去旧货市场淘来老式壁炉,擦干净后发现上面刻着模糊的日期,竟是五十年前的物件。
有天傍晚,她们坐在没刷漆的地板上,分享同一碗泡面。温棠突然指着窗外:“看,夕阳把云染成橘子色了。”
林砚抬头望去,天边的晚霞像融化的糖浆,温柔地铺在屋顶上。她转过头,看见温棠的侧脸被霞光镀上一层金边,嘴角还沾着点泡面汤。
“温棠,”林砚轻声说,“我好像,不止想和你做朋友。”
温棠的动作顿住了,慢慢转过头,眼睛里映着晚霞的颜色。她伸出手,轻轻擦掉林砚嘴角的酱汁,指尖的温度像春天的风。“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也是。”
院子里的薄荷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第五章 永远的热红酒
秋天到来的时候,老房子终于改造完成。一楼的咖啡馆挂上了“棠记”的木牌,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能看见里面暖黄的灯光和笑靥如花的温棠。二楼的阳台上,林砚种满了向日葵,一朵朵朝着太阳的方向盛开。
开业那天,老夫妻送来了亲手绣的桌布,上面绣着“家和万事兴”;旧物市场的老板送了个老式收音机,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和怀旧的老歌;连当初涨房租的房东,都送来一盆绿萝,说“看到你们,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傍晚时分,客人渐渐散去。林砚关掉店门,温棠正在壁炉前烤棉花糖,空气里弥漫着焦糖的香气。她们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热红酒,看着火苗在炉膛里跳跃。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林砚靠在温棠的肩上,“你把伞借给我,自己淋了雪。”
“记得。”温棠笑着说,“那时候觉得你抱着图纸的样子,像只迷路的小兔子。”
“我那时候觉得你身上的肉桂香很好闻。”林砚抿了口酒,“就像冬天里的小太阳。”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林砚忽然想起外婆食谱上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最好的食物,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最好的房子,是和喜欢的人一起住。”
温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每个下雪天,我都煮热红酒给你喝。”
“还要加话梅和橙子。”林砚补充道。
“还要烤棉花糖。”
“还要一起看老电影。”
她们依偎在一起,说着琐碎的日常,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却又觉得彼此拥有了全世界。窗外的秋夜宁静而温柔,而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或许爱情就像冬夜里的热红酒,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辞藻,只要两颗温暖的心慢慢靠近,就能酿出最动人的滋味,在漫长的岁月里,散发出淡淡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