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时总在各种地方“偶遇”他。早上在车棚，对方会指着他的自行车说“链条该上油了，我那儿有，下次给你带”；课间在走廊，会塞给他一包刚拆的薯片，说“看你总刷题，补充点能量”；放学时跟在他身后，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说“今天夕阳不错，一起走？”
顾宴深大多时候不接话，偶尔应一声“嗯”。直到某天林时又拿着英语题来找他，手指在一道错题上反复摩挲，声音低了点…
林时其实……我不太会问人题，以前都是自己瞎琢磨。
顾宴深抬眼，看见他耳尖有点红，不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他沉默了几秒，把自己的错题本推过去。
顾宴深这里有类似的题型，你自己看看
林时眼睛亮了，翻本子的手都快了些，嘴里不停念叨：“学霸你字真好，比我好看多了……”顾宴深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烦。
晚自习结束时，林时跟在他身后，又提了图书馆的事…
林时周末去吗？我带了笔记，你帮我看看哪里错了。
这次顾宴深没像上次那样说“不一定”，而是加了一句…
顾宴深九点开门，别迟到。
林时保证不迟到！
林时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顾宴深没回头，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路灯的光，没人看见他嘴角极淡的弧度。
顾宴深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幕墙，窗外的雨丝斜斜织着，恍惚间又落回那个同样潮湿的午后…
（一年前某英语竞赛…）
周四下午的英语竞赛考场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林时对着最后一道完形填空皱紧了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要不是英语老师说竞赛加分能抵掉他上周逃课打球的处分，他才不会来遭这份罪。
愣神之际忽然听见前排传来一声极轻的翻动试卷声，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斜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挺直的脊背，握笔时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有落在后颈的那截干净的衣领……是顾宴深。
林时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对方桌角的准考证——原来年级第一连这种“小打小闹”的竞赛都要参加。他鬼使神差地盯着看了几秒，直到顾宴深像是察觉到什么，微微侧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时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心脏却跳得飞快。他听见自己笔尖在纸上划出个突兀的墨点，耳边全是刚才那一眼里，顾宴深镜片后平静的目光…
中场休息铃响时，林时攥着准考证往出走，刚到走廊就被人轻轻撞了下胳膊…
顾宴深慌什么？
顾宴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手里还捏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顾宴深后面那篇阅读，最后一段有答案。
林时猛地抬头，看见对方眼里难得带了点浅淡的笑意，不是平时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倒先红了耳根。
林时谢……谢了，我没有想要…
顾宴深嗯，林时，英语倒数，没有抄的必要
这下林时的脸更红了…
顾宴深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垃圾桶走去。林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被迫来参加的竞赛，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早上特意揣的柠檬糖，犹豫了两秒，快步跟了上去…
林时几步追上去，把糖往顾宴深手里一塞，动作快得像怕被拒绝。
林时谢礼，刚才那提醒够值一颗糖了。
顾宴深低头看着掌心的柠檬糖，糖纸在灯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他指尖捏了捏，没像往常那样推回去，只淡淡“嗯”了一声。
林时你英语是不是从小就这么好？
林时跟在他身边，步子迈得很大。
林时我看你卷子都快写完了，刚才那道完形填空，最后那个空是不是选C？
顾宴深嗯，上下文时态对应，排除法就能做出来。
顾宴深拧开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
林时“哦”了一声，挠挠头：“我对这些语法向来不敏感，单词也记不住，背了总忘。”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
林时对了，你周末有空吗？上次说去图书馆补物理，顺便……能不能也给我讲讲英语？
顾宴深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并没有问怎么知道要补物理的。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林时额前的碎发上，把那点少年气衬得格外明显。他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顾宴深可以
林时没想到这么顺利，咧嘴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林时那说定了，九点图书馆门口见，我带早饭！
下半场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两人往考场走。林时走得比刚才从容多了，路过垃圾桶时，还不忘把手里的糖纸折成小方块丢进去。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顾宴深，对方正低头看着地面，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很柔和，手里还捏着那颗没拆的柠檬糖。
重新坐下时，林时笔尖落在试卷上，突然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字母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他甚至在最后一道附加题的横线处，比平时多写了两个完整的句子。
交卷的时候，他看见顾宴深的试卷上，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林时捏了捏自己的卷子，忽然有点庆幸——幸好刚才追上去递了那颗糖，不然哪有机会把请教英语这事说出口。
走出考场时，顾宴深已经在楼下等他，手里的柠檬糖不知什么时候拆了，糖纸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揣在口袋里。
顾宴深周末带你的英语错题本。
他提醒道，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林时心里莫名一暖。
林时知道了！
林时应得响亮，看着顾宴深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对着空气挥了挥拳——这场竞赛，好像不止能抵处分，还捡到了大便宜。
思绪拉回…他轻笑…后来无数次回想，顾宴深总觉得那天的雨下得格外缠绵，连带着柠檬味糖纸的味道，都成了日后午夜梦回时，最清晰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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