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盯着陶罐中深紫色的液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罐壁。三天了，自从"紫魄裹雪"获得胡亥的初步认可后，他几乎没有合眼。福禄那句"去除怪味，内里再软和些"的要求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上方。
"林冰匠，又在捣鼓你那毒药？"尖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负责监视他的小宦官小顺子。
"小顺公公说笑了，这可是给小公子准备的珍品。"林琛转身，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前日您说喜欢甜味，我特意留了些石蜜渣子，虽不精细，但胜在滋味醇厚。"
小顺子眼睛一亮，迅速将布袋收入袖中，语气缓和了些："算你识相。不过赵大人派了新的眼线来，你最好小心点。"
林琛心中一凛，脸上却不露分毫："多谢公公提点。不知新来的大人有何喜好？"
"哼，一个叫黑齿的胡人，凶得很，也不知走了哪家门路。"小顺子压低声音，"专管硝石库，你以后取用硝石都得经他手。"
胡人？林琛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胡人爱饮乳酪，或许...他恭敬地送走小顺子，立刻回到他的"实验台"——一块磨平的石板。
"乳酪..."林琛喃喃自语。秦代的牛乳腥膻难除，但如果能发酵...他想起大学时参观过的内蒙古传统奶制品作坊。没有现代菌种，但自然发酵...
第二天清晨，林琛趁着去井边打水的机会，偷偷将一小陶罐牛乳藏在阴凉的墙角，加入一点昨天留下的发酵乳清作为引子。三天后，当他揭开盖子时，一股酸香扑面而来——粗糙的酸奶制成了。
"成功了！"林琛几乎要跳起来，但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他小心地舀出上层较为清澈的乳清，将剩下的凝乳用粗布过滤。又经过两日的反复试验，他得到了质地更紧密的"奶酪"雏形。
与此同时，他改进了果汁配方。通过贿赂库房小吏，他获得了一些西域葡萄干和名为"蒟酱"的香料。葡萄干煮汁后甜度更高，异味更少；蒟酱则带来一丝辛辣的后味，能巧妙掩盖奶腥。
但最大的突破来自一次意外。那日林琛正在研磨薄荷叶，不小心将粉末撒入了正在加热的牛乳中。瞬间，一股清凉的香气弥漫开来。他惊讶地发现，薄荷不仅能掩盖异味，其含有的薄荷醇还能带来持久的冰凉感——完美弥补了冰品融化后凉爽感消失的缺陷。
"三层结构..."林琛在泥地上用木棍画着示意图，"最外层是葡萄汁与蒟酱混合的深紫色冰壳，中层是薄荷乳酪混合体，最内芯则是加入了橘皮粉的饴糖浆..."
十天后的傍晚，当林琛将新作品"三叠寒玉"呈给胡亥时，小公子瞪大了眼睛。这次的冰品不再只有简单的两层，而是呈现出渐变的三重色彩——深紫、乳白和淡黄，在青铜盏中宛如一块宝玉。
"有意思！"胡亥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外层酸凉，中间绵软，最里面甜香！比上次那个更好吃！"
林琛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石板："小公子喜欢，是奴才的福分。"
"赏！重重有赏！"胡亥兴奋地拍案，随即又皱眉，"不过...还是有点怪味，而且中间那层太软了，不够冰。"
林琛心中一沉，心中不悦，但面上不显："奴才定当继续改进。"
走出殿门，林琛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胡亥的口味越来越刁钻，而他的"食品科技"已经接近这些原始材料的极限。更糟的是，他注意到殿角阴影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胡人，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想必就是小顺子提到的黑齿。
回到小屋，林琛发现硝石桶被人动过。他数了数硝石块，少了约莫两成。"开始偷我的硝石了..."林琛冷笑，"赵高想掌握制冰技术？"
次日清晨，林琛故意在领取硝石时大声报出所需数量，并当着黑齿的面将硝石分成三份："这份用于制冷，这份用于制烟雾效果，这份备用。"黑齿眯起眼睛，但没说什么。
林琛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他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否则一旦赵高掌握了基本技术，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林琛被派去清理库房时，发现了一批被遗忘的陈年米酒。酒液已经浑浊，散发着一丝酸味，但正是这酸味让林琛想到了什么。他偷偷藏了一小瓶带回小屋。
"酒石酸..."林琛盯着瓶中沉淀的晶体，心跳加速。这是天然的酸味剂，比野果汁更稳定，且没有那么多杂质异味。他小心地将沉淀物分离出来，溶于水中，得到了清澈的酸性溶液。
与此同时，他改进了乳制品的处理工艺。通过反复试验，他发现将牛乳先加热至微温，再加入少量酒曲发酵，能得到更细腻的凝乳。过滤后加入少量蜂蜜和薄荷汁，风味大为改善。
但最大的挑战仍然是冰晶问题。没有现代均质机，无论如何搅打，冰品中仍然会有明显的颗粒感。林琛苦思冥想，终于在一个不眠之夜想到了替代方案。
"油水乳化..."他盯着陶罐中漂浮的油脂，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脂肪的作用。秦代虽然没有黄油，但有动物油脂和芝麻油。如果他能制作出一种乳脂含量更高的混合物...
经过无数次失败，林琛创造出了"伪黄油"——将牛乳静置一夜，撇取上层富含乳脂的部分，加入少量融化的羊脂和芝麻油，在低温下反复搅打。虽然远不如真正的黄油，但这种混合物确实能改善口感，减少冰晶的粗糙感。
半个月后，当林琛将最新作品"寒玉凝香"呈给胡亥时，小公子惊讶地发现这次的冰品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散发着清新的薄荷与橘皮香气。
"这...这才是本公子想要的冰麒麟！"胡亥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冰品在舌尖缓缓融化，绵密的口感和持久的冰凉感让他惊喜不已，"几乎没有怪味了！林冰匠，你总算开窍了！"
赵高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阴冷的目光扫过林琛："小公子喜欢就好。不过..."他拿起银勺也尝了一口，眉头微皱，"还是有些许异味，而且..."
"而且什么？"胡亥不悦地打断，"本公子觉得很好！林冰匠，从今日起你专为本公子制冰，其他活计不必做了。再赏绢帛两匹！"
林琛跪地谢恩，却感到赵高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自己背上。走出殿门，他发现黑齿正与一名侍卫低语，见林琛出来，两人立刻分开。
当晚，林琛的小屋遭人搜查。所幸他早有准备，将关键的配方和笔记藏在了灶台的暗格中。但硝石桶明显被人翻动过，少了不少。
"他们在偷学..."林琛握紧了拳头，"必须加快进度了。"
次日，林琛故意在显眼处摆放了几张假配方，上面记载着错误的比例和方法。同时，他开始秘密收集各种药材和矿物——明矾、硫磺、木炭...表面上是为改进冰品，实则另有打算。
三天后，当黑齿带着人闯入林琛的小屋，声称要"检查硝石使用情况"时，林琛正"专心致志"地按照假配方制作一批注定失败的冰品。
"大人来得正好，"林琛佯装惶恐，"这批冰品总是无法凝固，不知是不是硝石出了问题..."
黑齿狐疑地检查了硝石桶和配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蠢货，比例都搞错了。"他故意大声指出"错误"，实则是在确认偷来的配方是否正确。
林琛连连称是，心中却冷笑不已。当晚，他秘密约见了偶然结识的宫女青娥——她是公子扶苏宫中的人，因兄长被赵高所害而心怀怨恨。
"青娥姑娘，我需要见徐福。"林琛低声道。
"徐方士？"青娥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可是为陛下炼制长生药的..."
"正是。"林琛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请将这个交给他，就说'硝石可化金，硫火能焚天'。"
青娥犹豫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两天后，林琛被秘密带到了徐福的丹房。这位传说中的方士正盯着林琛提供的粉末——一份粗糙的黑火药混合物。
"此物...当真能爆燃？"徐福声音微颤。
林琛点头："若比例得当，威力无穷。但我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纯碱和更好的过滤器具。"
一场危险的交易就此达成。徐福提供林琛所需的化学物品和庇护，林琛则分享他的"方术"知识。在徐福的帮助下，林琛获得了更纯净的酒石酸和初步的过滤设备，冰品质量再次提升。
然而，赵高的网也在收紧。黑齿开始限制林琛的硝石用量，并派人日夜监视。更糟的是，胡亥突然要求林琛在三日后的宫宴上为百官制作冰品。
"机会..."林琛握紧了拳头。宫宴将是他的生死局——要么一举获得足够的影响力自保，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宫宴前夜，林琛彻夜未眠。他改进了火药配方，制作了几个小型"烟雾弹"，藏在袖中。同时，他准备了一份特殊的冰品——外层使用了大量薄荷和少量辣椒粉，内层则是高浓度的酒石酸与蜂蜜混合物。这种组合会产生强烈的感官刺激，先是极度的冰凉，然后是微微的灼热感，最后是持久的甘甜。
"让他们尝尝'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林琛冷笑。
宫宴当日，咸阳宫正殿灯火通明。当林琛带着冒着森森寒气的冰品入场时，百官纷纷侧目。胡亥得意洋洋地宣布："此乃本公子专属冰匠所制'寒天烈焰'，诸位爱卿不妨一试。"
赵高第一个上前，狐疑地打量着冰品。林琛恭敬地呈上一份："请中车府令品尝。"
赵高尝了一口，瞬间脸色大变——极度的冰凉之后是一股莫名的灼热感，让他的舌头仿佛被冻伤又烫伤，忍不住咳嗽起来。胡亥见状哈哈大笑："赵卿家不习惯？本公子可爱极了这感觉！"
百官见状，纷纷尝试，反应各异。有人惊叹不已，有人难以接受，但无人能否认这种冰品的独特与震撼。
就在气氛达到高潮时，林琛悄悄退到殿角，将一个"烟雾弹"投入灯台。"砰"的一声闷响，白烟弥漫，殿内顿时大乱。
"护驾！"侍卫们高喊着将胡亥团团围住。
混乱中，林琛溜到公子扶苏身边，低声道："公子，硝石制冰之术可保食物新鲜，利于军需。硫磺火药可开山裂石，助工程兵事。小人愿将此二术献于公子。"
扶苏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恢复平静："你且退下，日后再说。"
宫宴在一片混乱中结束。林琛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扶苏的注意——这位以仁德闻名的长公子可能是他在这个残酷世界唯一的生机。
回到小屋，林琛发现黑齿正带人等着他。"赵大人有请。"黑齿狞笑着。
林琛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中的另一个"烟雾弹"，跟着黑齿走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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