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楮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睁开眼,发现窗外天色尚未大亮,魔域特有的紫灰色雾气在庭院中缓缓流动。
,石床旁已放着一套干净的素色衣衫,料子算不上华贵,却比他身上这套浆洗得发白的囚服好上许多。
“醒了就换上。”萧璟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不出情绪。楮墨起身时,手腕上的锁魂扣仍泛着冷光,昨夜被攥紧的钝痛还残留在骨缝里。他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推开门便见萧璟山立于崖边,玄色衣袍被山风掀起一角,远处的云雾正顺着山壁漫上来,将他半个身影笼在朦胧里。去哪?"他扬声问道。
"妖族领地。"侍从回答,"魔尊大人说,您若问起,就告诉您是去参加妖王的寿宴。"
楮墨眉头微蹙。妖王寿宴?萧璟山何时对这种场合感兴趣了?更何况还要带上他这个"囚犯"。萧璟山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广场中央的黑色轿辇。那轿辇由四匹通体漆黑的魔驹牵引,车身上刻满繁复的符文,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上车。"萧璟山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楮墨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轿辇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两侧设有软榻,中间一张小几上摆着茶具和几卷竹简。萧璟山已在左侧落座,正闭目养神。
楮墨刚在右侧坐下,就感到轿辇微微一震,随即腾空而起。透过窗纱,他看到魔宫在视野中迅速变小,很快被云层遮蔽。
"为什么带我去妖族?"沉默片刻后,楮墨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萧璟山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视着他:"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魔域?这次给你个机会。"
楮墨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萧璟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妖族领地与仙界接壤,你若想逃,大可以试试。"话音未落,银光突然炸开,伴随着一声惨叫,一道人影冲破瘴气跌了出来,恰好摔在结界外三步远的泥沼里。那人穿着破烂的仙门服饰,背上插着三支乌黑的羽箭,箭羽上还沾着粘稠的绿液。
“救……救我……”那人抬起头,脸上布满血污,看清结界里的楮墨时,瞳孔骤然收缩,“楮……楮墨仙君?!”
楮墨心头一震。这人是当年负责押送他去雷域的仙将之一,姓周。
周仙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却被瘴气蚀得惨叫一声:“仙君!求您看在同属仙门的份上救我!是妖族……妖族突然反水,说要拿我们祭旗……”
萧璟山嗤笑一声,结界突然往外扩了半寸,恰好将周仙将罩进来。瘴气退去的瞬间,周仙将身上的皮肤已开始溃烂。
“妖族向来不掺和仙魔之争,”萧璟山盯着他背上的羽箭,“这是黑羽雕的箭,产自魔域边境的修罗营。你确定追你的是妖族?”
周仙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楮墨忽然注意到他腰间露出的半块令牌,上面刻着昆仑派的云纹——与云尘那枚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你们来妖族做什么?”楮墨蹲下身,声音冷得像冰,周仙将眼神闪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肉:“是……是掌门……他说……说妖族藏着能颠覆魔域的秘宝,让我们……让我们来偷……”
萧璟山的眼神沉了下去,指尖的黑芒愈发浓郁:“秘宝?”
“是……是传说中的……轮回镜……”周仙将气若游丝,“掌门说……只要拿到它,就能……就能让仙君您……”
话未说完,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双眼圆睁断了气。那三支黑羽箭上的绿液已顺着血液蔓延至心口,将那里蚀出一个黑洞。
楮墨站起身,望着周仙将的尸体,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轮回镜能逆转生死,重塑神魂——昆仑掌门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看来,你的旧识们比你想象的更‘念旧’。”萧璟山的声音带着嘲讽,却在看到楮墨紧绷的侧脸时,忽然顿了顿,“轮回镜早在千年前就碎了。妖族守着的,不过是块没用的废镜。”
楮墨猛地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
“魔域的情报,还不至于这么差。”他们大概觉得,只要能把你从这里带回去,哪怕是块废镜,也能逼你找出修补的法子。”
楮墨忽然想起云尘说的“关乎仙门存亡的情报”。原来从一开始,他们要的就不是情报,而是能利用他的由头。
轿辇在云层中穿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楮墨透过窗纱看到下方的景色已从魔域的荒原变为连绵的群山。山间云雾缭绕,偶尔能看到几处妖族村落,屋顶上飘着彩色的旗帜。
"到了。"萧璟山突然开口。
轿辇缓缓下降,停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这座宫殿通体雪白,与魔域的暗沉风格截然不同,殿前广场上已停了不少华丽的轿辇,显然宾客云集。
萧璟山率先走下轿辇,使了法术变换了楮墨的样貌,楮墨紧随其后。刚踏出轿门,他就感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射来——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更多的是充满敌意的。萧璟山开口道:“去看看妖族那位妖王,打算怎么解释这场‘误会’。”
楮墨跟上他的脚步时,忽然发现萧璟山刻意放慢了速度,甚至在经过一处湿滑的泥坑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他一把。那只手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碰到他手腕时,锁魂扣竟微微发烫。
他抬眼看向萧璟山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趟妖族之行,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妖王宫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楮墨眯起眼,跟随萧璟山穿过玉石长廊。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颊——那里被萧璟山施了易容术,触感与往日不同。
"别乱碰。"萧璟山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警告,"法术失效了我可不会在这里给你补。"
楮墨放下手,目光扫过廊柱上那些扭曲盘绕的图腾。那些图案看久了仿佛在蠕动,让他后颈泛起一阵凉意。踏入殿内时,楮墨能感觉到周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缩短了。萧璟山给他换的容貌平平无奇,一身素衣混在魔气与妖气交织的殿宇里,像滴落入墨池的清水,不起眼却又格格不入。转过一道绘满血色藤蔓的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大殿内灯火通明,数十张矮几呈扇形排列,衣着华贵的宾客已入座大半。主位上的银座空着,两侧站着八名妖族侍卫,额上的角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侍者引他们到左侧上首位置就座。楮墨跪坐在萧璟山身后半步处,目光扫过殿内——有皮肤泛青的蛟族、耳后生鳃的鲛人、甚至几位刻意隐藏气息的仙门中人。
"魔尊大人来得正好。"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殿后传来。众人纷纷起身,楮墨抬眼看去,妖王谢临洲斜倚在白玉王座上,赤羽流苏随着他晃悠的动作轻轻摆动。见萧璟山带着个陌生修士进来,他眼尾微挑,指尖把玩着枚镶嵌着血色宝石的令牌:“魔尊倒是难得带侍从,这位是?”
“魔域来的修士,懂些医术。”萧璟山语气平淡,目光扫过殿内,“听闻妖王近日偶感不适,本君特意带来瞧瞧。”
谢临洲低笑出声,拍了拍扶手:“魔尊有心了。”侍者为每桌奉上酒壶。楮墨刚要接过萧璟山递来的酒杯,突然注意到酒液表面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蓝光。他手指微顿,刹那间楮墨识海传来一道声响“楮墨,快喝了这个是助你恢复灵力的。”
楮墨抬眼环视四周首座上的男人时不时的朝他看去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心想难不成时发现了他的身份,将信将疑的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