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厚熙？

我死在一场学术报告会上。

准确地说，是作为历史系博士生的我在答辩现场突发心梗。最后的意识停留在PPT上那行"明代皇嗣夭折率研究"的标题，和导师惊恐的脸上。

再睁眼时，我正被倒提着拍打脚心。

"哥儿怎不哭？"产婆的声音发颤。我下意识想说话，却只发出婴儿的呜咽。羊水的腥气、血腥味、女人嘶哑的喊声，还有眼前晃动的狄髻上那颗摇摇欲坠的珍珠——这一切都在提醒我，这不是梦境。

"是皇子！"

一双沾着香灰的手将我接了过去。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眼眶通红，下颌新冒的胡茬上还挂着水珠。他颤抖的指尖抚过我眉心那颗淡红的胎记，突然哽咽道："朕的...嫡长子。"

这句话像惊雷劈醒了我。作为研究明孝宗朝的准博士，我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历史上百日夭折的朱厚熙，此刻正在我身体里获得新生。

"陛下，该让娘娘看看哥儿了。"戴钢叉帽的宦官小声提醒。我这才注意到雕花拔步床上的妇人，她散乱的云鬓间，凤嘴挑心的金簪已经歪斜，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奇异的光彩。

后来我才知道，张皇后为生下我险些血崩而亡。而那个抱着我落泪的男人，正是史上唯一践行一夫一妻制的明孝宗朱佑樘。

乳母陈氏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她粗糙的手掌每次拍抚我后背时，小指都会不自觉地蜷缩——这个细节让我想起论文里提到的浣衣局宫女特征。果然某夜守值的宫女闲聊时，我听到她们说："陈嬷嬷原是浣衣局的，郑娘娘去后才调来..."

我浑身一僵。郑娘娘？难道是被史书记载"暴毙"的朱厚照生母郑氏？

这个猜测在见到朱厚照本人时得到了印证。两岁的庶长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棉袄，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朝我跑来时，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他把攥得发热的麦芽糖往我嘴边塞："弟弟！甜的！"

当乳母拦下他时，糖块掉在地上碎成三瓣。我抓住他冻得通红的小手，摸到掌心一道结痂的伤痕。史书上那个荒唐的正德皇帝，此刻正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嘴里还嘟囔着："娘娘说...吃糖就不苦了..."

我忽然想起查资料时看过的一条野史：弘治六年冬，信王朱厚照因偷食御膳房糖糕被罚跪雪地。当时只当是后世杜撰，如今他掌心的伤疤和单薄的棉袄，却让这段记载突然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