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开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怕惊扰了离别的愁绪。
厉承爵亲自开车送站,后备箱里塞满了苏晚准备的特产,还有他让人特意订的软底防滑鞋——知道外婆膝盖不好,走路总爱磕绊。
候车室里,外婆拉着苏晚的手反复叮嘱,从按时吃饭说到天冷加衣,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全是舍不得。厉承爵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帮苏晚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或是递过一瓶温水。
“承爵啊,”外婆忽然转向他,眼神认真,“晚晚交给你,我放心。但这孩子性子犟,受了委屈不爱说,你得多留意着点。”
厉承爵颔首,目光落在苏晚泛红的眼眶上,语气郑重:“您放心,我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等忙完这阵,我带她去南方看您。”
外婆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温柔的纹路:“好,好,我等着你们。”
火车鸣笛的声音传来,外婆被乘务员搀扶着上车,临窗坐下时,还在不停地朝他们挥手。苏晚跟着火车小跑了几步,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在地上红了眼眶。
厉承爵没有说话,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熟悉的雪松味,像个温暖的壳,将她裹在里面。
“我没事。”苏晚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就是忽然觉得,外婆又要一个人待着了。”
“过两个月就去看她。”他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到时候把她接来住一阵,正好院子里的向日葵该开花了。”
苏晚愣了愣:“你种了向日葵?”
“嗯,”他笑了笑,眼底藏着狡黠,“前阵子让园丁种的,就种在你窗台下。等开花了,早上拉开窗帘就能看见。”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院子,大片向日葵迎着太阳摇晃的样子,心里的酸涩忽然被一股暖意冲淡。原来他连她随口提过的小事都记在心上。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忽然发现副驾的储物格里露出半截粉色的东西。她伸手拽出来一看,是本崭新的相册,封面上印着向日葵花田。
翻开第一页,是她去年生日时拍的照片——那天她在工作室加班,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蛋糕许愿,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拍的,照片里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却笑得眼睛发亮。
往后翻,全是她的照片。有她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样子,有她对着向日葵项链傻笑的样子,甚至还有她上次感冒时,裹着被子打喷嚏被抓拍的窘态。每张照片下面都标着日期,字迹是他惯有的凌厉,却在末尾悄悄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
苏晚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自己,眼眶又热了。她一直以为厉承爵是不擅表达的人,却没想过他会用这样笨拙又细心的方式,收藏着她的点点滴滴。
“什么时候拍的?”她抬头问他,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
厉承爵目视前方,耳根悄悄泛红:“随手拍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觉得……挺好看的。”
苏晚忍不住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偷吃了糖的小孩:“厉承爵,你怎么这么好。”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车速似乎慢了些,像是想让这段路再长一点。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厉承爵去书房处理工作,苏晚抱着相册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翻看。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厉承爵”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在玻璃上,像温柔的鼓点。苏晚把便签贴在胸口,感觉心脏被一种软软的东西填满了。
她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厉承爵正对着电脑工作,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她悄悄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反手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苏晚蹭了蹭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就是想抱抱你。”
厉承爵转过身,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还在想外婆?”
“有一点,”她点头,“但更多的是……觉得很幸运。”
幸运能遇到他,幸运他会记得她的喜好,幸运他把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
男人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肌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伸手关掉电脑:“工作明天再做,陪你看会儿电影?”
苏晚眼睛亮了:“看《向日葵的约定》好不好?”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
客厅里拉上了窗帘,投影仪投出温暖的光影。苏晚窝在厉承爵怀里,盖着同一条毯子,看着屏幕上那朵追着太阳跑的小向日葵,忽然觉得,原来幸福从不需要轰轰烈烈。
它藏在他记得你外婆爱吃的桂花糕里,藏在他悄悄拍下的每一张照片里,藏在他为你种的那片向日葵花田里,藏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那些不经意的温柔里。
电影演到一半,苏晚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厉承爵调低了音量,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颈间的向日葵项链,又落在她无名指的银戒上。
他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说了句:“苏晚,我也是。”
雨还在下,光影在墙上轻轻晃动,像一首没说出口的诗,温柔地缠绕着相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