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铜管声里的异常音符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窗台时，星极已经按照校规完成了第三次洗脚。薰衣草香皂的泡沫在指尖破裂，散发出比往日更浓郁的香气，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渗透进宿舍的甜腻气息。走廊里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早到的学生在晨练，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却偶尔会突然紊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星极同学，一起去食堂吗？”田中推了推眼镜，白色棉袜的边缘沾着一根极细的黑色纤维。星极注意到她的玛丽珍鞋鞋底有新的划痕，像是在粗糙的地面上拖拽过。

“不了，我想去吹奏乐部看看。”星极叠好擦脚的毛巾，将昨晚藏在枕头下的银色打火机塞进校服口袋。凌晨那个穿粉色拖鞋的女生消失后，走廊尽头的地面上留下一滩淡粉色的液体，形状酷似一支长号——这或许不是巧合。

吹奏乐部的活动室在教学楼西侧，靠近那片被校规第二条严令禁止随意进入的树林。星极站在挂着“吹奏乐部”木牌的门前，听到里面传来铜管乐器的试音声，其中夹杂着一段诡异的旋律，音阶扭曲得像是人的呻吟。

“请进～”门内传来清亮的女声，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星极推门而入时，正撞见一个女生将长号的喇叭口怼在同伴的脚踝处，发出震耳的声响。被捉弄的女生笑着躲闪，白色及膝袜的袜口滑落到小腿，露出一圈淡红色的勒痕。

“呀，是新同学！”拿着长号的女生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她留着齐肩的亚麻色短发，发尾微微卷曲，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一枚铜制的音符发夹别住。身上的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左手腕上戴着一串由铜管零件串成的手链，随着动作发出叮铃的轻响。

“名良桥依礼奈，吹奏乐部部长。”她伸出手，手心沁着细密的汗珠，“看你的表情，是被我们的‘晨间特训’吓到了？”

星极的目光掠过她的脚——穿的是学校统一配发的黑色漆皮牛津鞋，鞋码看起来是38码左右，白色棉袜的袜尖处绣着小小的音符图案，边缘有些起球。靠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柠檬香皂味，混合着铜管乐器特有的金属气息。

“只是在适应新环境。”星极回握她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长期握持乐器留下的痕迹。依礼奈的手链在接触到星极手腕的瞬间，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共鸣声，像是遇到了什么排斥的东西。

“奇怪，”依礼奈低头看着手链，铜制零件正在微微发烫，“这串宝贝可是我用旧长号的活塞做的，还是第一次这样呢。”她突然凑近星极，琥珀色的眼瞳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眨了眨，“说起来，新同学的胸针很特别哦，是北斗七星吧？难道是在暗示自己‘胸平如星轨’？”

周围的社员们爆发出哄笑，被调侃的女生红着脸捶了依礼奈一下。星极注意到依礼奈说这话时，右手悄悄在背后做了个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脚踝，那是乐部成员常用的暗号，意思是“有异常”。

“名良桥学姐还是这么唐突。”星极平静地后退半步，避开对方刻意制造的亲近，“我对社团活动很感兴趣，能参观一下吗？”

“当然～”依礼奈夸张地张开手臂，手链再次发出轻响，“不过先说好，我们这里可没有‘开心到永远’那种奇怪的社团哦。”她特意加重了“开心到永远”几个字，同时用脚尖踢了踢墙角的长号箱，箱底露出半截黑色的羽毛。

星极跟着依礼奈参观活动室时，敏锐地察觉到几处异常：大号的喇叭口内侧沾着淡粉色的胶体，像是布丁干涸后的痕迹；萨克斯的按键缝隙里卡着几根银白色的纤维，和地下室那些锁链的材质相似；最角落的谱架上放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乐谱，翻开的页面上画着缠绕藤蔓的五线谱，音符都是用脚趾形状的符号代替。

“那是我们的‘秘密乐谱’。”依礼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压低声音，“据说在午夜演奏的话，能听到树林里的‘回应’哦。”她用长号的拉管轻轻碰了碰星极的脚踝，“不过新同学要小心，上周有个社员把长号落在树林边，第二天发现喇叭里塞满了湿漉漉的藤蔓，还缠着一只……”

“部长！”一个社员突然打断她，手里拿着一叠社团活动表，“学生会来通知，说今天下午要检查各社团的活动室安全。”

依礼奈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警惕：“知道了。大家把乐器都收好，特别是那些‘宝贝零件’。”她转身时，星极看到她的袜子脚跟处有个不起眼的破洞，里面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

社员们忙碌起来时，依礼奈拉着星极走到储藏室门口，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说真的，你的脚型很漂亮呢，穿玛丽珍鞋很合适～不过学校的凉鞋更适合夏天哦，就是……”她突然压低声音，琥珀色的眼瞳变得锐利，“别选露趾款，露趾款的凉鞋会被‘它们’当成邀请函。”

储藏室的门虚掩着，星极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堆着十几个乐器箱，其中一个长号箱的锁扣上缠着黑色的丝带，和地下室那些布丁罐上的丝带一模一样。依礼奈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突然提高音量：“对了！学生会副会长让我提醒你，今晚的纪律委员巡逻会提前到十点，记得别在走廊乱逛～”

这话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星极注意到储藏室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银白色的鳞片在乐器箱的缝隙间一闪而过。依礼奈突然举起长号，对着储藏室的方向吹奏了一个极高的音符，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阴影里的东西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随即安静下来。

“抱歉抱歉，调音而已。”依礼奈放下长号，额角渗出细汗，“新同学要是想加入，随时来找我～不过先说好，我们可没有脚底按摩服务哦，想放松的话，还是去……”她突然卡住话头，琥珀色的眼瞳看向星极的脚边。

星极低头，发现自己的牛津鞋旁多了一张社团招新表，标题赫然是“开心到永远”。表格的空白处不知何时爬满了银色的虫子，正顺着鞋跟往上爬。依礼奈迅速用长号的拉管将表格挑起来，丢进墙角的金属垃圾桶，动作快得像是在处理什么烫手的东西。

“校规第五条，对吧？”依礼奈的笑容有些僵硬，“这种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她踢了踢垃圾桶，里面传来硬物碰撞的声音，像是有锁链在晃动。

离开吹奏乐部时，星极听到身后传来依礼奈的吆喝声：“都给我把袜子换了！谁的脚底要是敢有异味，今晚就罚她洗全社团的乐器！”社员们的哄笑声中，那串诡异的旋律再次响起，这次却清晰地听出了规律——是用校歌的旋律重新编排的，每个长音都像是脚被踩住时的闷哼。

走廊里，学生会的布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星极挤进去，看到一张新贴的通知：“今日体检通知：下午第三节课，请各班同学携带体检表到医务室集合。”通知下方用红色印章盖着教务处的印，但星极认出那印章的边缘有藤蔓状的纹路，和地下室的墙壁图案如出一辙。

“听说这次的体检医生是新来的呢。”两个女生在旁边窃窃私语，“而且特别严格，连袜子的清洁度都要检查。”

“可不是嘛，昨晚我看到有人被纪律委员带走，说她运动后没洗脚，结果……”后面的话变成了压低的啜泣。星极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凉鞋，脚趾甲涂着规定的淡粉色指甲油，但右脚的小趾甲缺了一块，伤口处覆盖着半透明的胶体，像是布丁凝固后的样子。

下午的体检在医务室进行。排队时，星极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其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医务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动作很奇怪，像是在用什么东西缠绕躺在病床上的人。

“下一个。”门内传来冰冷的女声。星极推门而入时，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正坐在桌前，左手边放着一盘银色的器械，看起来像是手术刀和钳子，但形状更细长，末端是弯曲的钩状。

医生抬起头，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瞳，瞳孔边缘有齿轮状的纹路。她的白大褂袖口下露出半截手臂，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隐约能看到黑色的血管在皮下蠕动，像是细小的锁链。

“脱掉鞋袜，躺到床上。”医生的声音没有起伏，手指在器械盘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星极注意到她的指甲涂着黑色的指甲油，违反了校规第一条关于“必须涂抹指甲油”但默认应为浅色的潜规则。

“老师的指甲油颜色很漂亮。”星极没有动，浅紫色的眼瞳直视着对方的灰色瞳孔，“但好像和校规里说的不太一样？”

医生敲击器械的手指突然停住，灰色的眼瞳收缩成针尖大小：“同学，遵守纪律。”她的白大褂领口处露出一点黑色的皮肤，星极认出那是纹身的边缘，图案和地下室的藤蔓纹路完全一致。

“校规第十九条，”星极慢慢后退，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打火机，“拒绝接受有纹身的老师检查。”

医生猛地站起来，口罩下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看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的手臂突然伸长，青紫色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银色锁链，“可惜，聪明的甜点总是更难处理呢。”

星极转身冲出医务室，身后传来器械落地的脆响和锁链拖拽的声音。走廊里的学生们惊慌地四散躲避，一个穿着吹奏乐部制服的女生朝她跑来，是依礼奈。

“这边！”依礼奈拉起她的手腕，手链再次发出共鸣声，“我知道有个地方能躲——”她的话没说完，突然痛呼一声，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踝处缠绕着几根银色的锁链，正往皮肉里钻。

“该死，被盯上了。”依礼奈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制的活塞零件，猛地刺向锁链。接触的瞬间，锁链发出白烟，松开了对脚踝的束缚，但零件也随之融化，在她的袜子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

“跟我来！”依礼奈拉起星极冲向楼梯间，亚麻色的短发在奔跑中散开，“医务室的‘假医生’每个月都会出现，专门抓不遵守规则的学生去做‘特殊体检’。”她推开一扇标着“器材室”的门，里面堆满了破旧的铜管乐器，空气中弥漫着柠檬香皂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依礼奈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她卷起被锁链缠过的脚踝，白色棉袜上的黑色印记正在扩散，像墨汁滴进水里。“看来我的‘护身符’快失效了。”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铜管手链，其中一个零件已经出现裂痕。

星极注意到器材室的角落里有个旧长号箱，锁扣是打开的。箱子里没有乐器，只有一堆叠得整齐的白色棉袜，袜口处都绣着音符图案，其中几双的脚底沾着淡粉色的胶体。

“这些是……”

“前几任部长留下的。”依礼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琥珀色的眼瞳蒙上一层阴影，“她们都在体检日消失了。”她突然凑近星极，声音压得极低，“星极同学，你能看到‘它们’的真面目，对不对？就像能看到我手链的异常一样。”

星极的指尖在口袋里握紧打火机，淡紫色的火焰在掌心隐隐跳动：“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到知道该害怕什么。”依礼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吹奏乐部的前辈留下过一本笔记，说学校里的‘它们’靠‘脚’来标记猎物——脚码、脚味、甚至脚底的敏感度，都会成为被盯上的理由。”她突然扯了扯自己的袜子，“我的脚码是38码，在女生里算大的，以前总被嘲笑，直到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大码的脚更能承受锁链的拉力。”依礼奈自嘲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恐惧，“笔记里说，‘开心到永远’社团其实是‘它们’的饵食收集者，而那些布丁……是用来储存‘不听话’的学生的容器。”

器材室的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医生冰冷的声音：“找到你们了……两只漂亮的甜点……”

依礼奈迅速从长号箱里翻出一支短号，塞进星极手里：“拿着，铜管乐器的震动能暂时逼退‘它们’。”她自己则拿起一支小号，深吸一口气，“我们得冲出去，去教务处——只有那里的‘真正的老师’能暂时保护我们。”

门被撞开的瞬间，依礼奈吹响了小号，尖锐的音符在器材室里炸开。冲进来的医生被音波震得后退半步，青紫色的皮肤上冒出白烟。星极握紧短号，跟着依礼奈冲出器材室，铜管乐器的共鸣声在走廊里回荡，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锁链和羽毛都暂时退缩了。

奔跑中，星极看到走廊的公告栏前围着一群人，新贴的体检通知已经被替换成了“开心到永远社团特别招新”，下面用红色的字迹写着：“今日特惠：脚底敏感者优先入社”。几个兔女郎打扮的女生正在分发传单，传单上印着布丁的图案，里面隐约能看到蜷缩的人影。

“别对视！”依礼奈拉着她埋头狂奔，小号的音符开始变得紊乱，显然体力快透支了。她的牛津鞋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血迹，是脚踝的伤口渗出来的。

快到教务处时，依礼奈突然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瞳惊恐地盯着前方。星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教导主任正站在教务处门口，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闪着红光，而她的身后，跟着那个穿着魅魔服装的动漫社女生，黑色的尾巴尖上卷着一支羽毛书签。

“跑！”依礼奈猛地将星极推向另一个方向，自己则转身冲向教务处，

小号吹出最后一个破音，“我引开她们，你去找纪律委员——真正的纪律委员！”

星极被推得踉跄几步，回头看到依礼奈被突然伸长的蛇形戒指缠住脚踝，拖向教务处。那个动漫社女生的尾巴扫过依礼奈的牛津鞋，鞋跟瞬间裂开，露出里面填充的铜管碎片——原来那才是她真正的护身符。

“记住！布丁区的第三个冷藏柜……”依礼奈的声音被教导主任的冷笑打断，随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星极咬着牙转身狂奔，手里的短号还在微微发烫，铜管乐器的共鸣声渐渐消散，周围开始响起锁链拖拽的声音和诡异的笑声。

她冲进楼梯间时，撞到了一个人。对方穿着纪律委员的黑色制服，皮鞋擦得锃亮，鞋跟处的金属片在昏暗里闪着微光——是昨天带走穿拖鞋女生的那位纪律委员。

“星极同学？”纪律委员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请跟我来，教务处需要你协助调查。”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星极瞥见那里有一个黑色的纹身，图案是缠绕着锁链的兔女郎长耳朵。

星极握紧短号，突然想起依礼奈的话。她猛地将短号的喇叭口怼向纪律委员的脚踝，对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黑色制服下露出银白色的鳞片。

“看来依礼奈说对了，”星极后退一步，浅紫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泛着微光，“真正的纪律委员，不会怕铜管乐器的震动。”

纪律委员的身体开始扭曲，制服裂开处露出缠绕的锁链，她的脸变成了兔女郎和魅魔的混合体，长耳朵上沾着淡粉色的布丁液。星极转身冲上楼梯，身后传来锁链破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而且这次的猎物名单上，肯定有她的名字。

跑到三楼时，星极看到走廊尽头的甜品站亮着灯。兔女郎迎宾员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亚麻色的短发，铜制的音符发夹，正是依礼奈。

“新同学，要来份‘部长特供布丁’吗？”兔女郎的笑容咧到耳根，“名良桥同学的脚底敏感度可是A级哦，做成布丁特别美味～”

星极的目光落在玻璃罐旁的短号上，乐器已经被砸得变形，铜管零件散落一地。她握紧口袋里的打火机，淡紫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动，映亮了走廊墙壁上的藤蔓纹路——那些纹路正在蠕动，像是在指引她去往某个地方。

布丁罐里的依礼奈突然动了动，手指在玻璃壁上敲出一串节奏，是吹奏乐部的集合信号。星极看懂了她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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