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热浪,卷过青藤缠绕的教学楼。林芋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在走廊转角被人撞了个趔趄,最上面的《高中物理必修一》“啪”地砸在地上,书页散开,像只折了翅的白鸟。
“抱歉。”
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林芋抬头时,阳光正好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男生身上镀了层金边。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短袖,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是江熠。
这个名字在实验中学几乎无人不晓。不是因为他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也不是因为他是篮球场上那个投三分球时会微微眯眼的少年,而是因为他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据说有女生鼓足勇气递情书,他只扫了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理由是“影响做题”。
林芋捏紧了怀里的书,指尖泛白。她其实认识江熠,或者说,偷偷关注了他很久。去年开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站在主席台上,背挺得笔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少年气。那天的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没事。”林芋低下头,蹲身去捡地上的书。手指刚触到书页,另一双手先一步捡了起来。江熠的指尖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握着书页的动作却有些笨拙。
他把书递回来时,林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书再次滑落,这次直接砸在了他的白色运动鞋上。
“对不起!”林芋慌忙去捡,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江熠没说话,只是弯腰拾起书,拍了拍封面上的灰,然后塞进她怀里的书堆最上面。“走路看前面。”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蓝白色的校服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芋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怀里的书仿佛也带着他指尖的温度。走廊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吹不散空气中的燥热,也吹不散她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
晚自习前的操场总是格外热闹。林芋抱着笔记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准备复习今天刚讲的数学公式。刚写了两行,就听见篮球砸地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男生们的起哄声。
她抬起头,看见篮球场中央,江熠正站在三分线外,微微屈膝,手腕一扬,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接过队友传来的球,重复着投篮的动作。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草坪上,像一幅简洁的素描。林芋看着他投篮的侧脸,鼻梁很高,下颌线清晰利落,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
同桌张淼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拍了拍林芋的肩膀。林芋吓了一跳,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没、没什么。”她慌忙合上本子,脸颊发烫。
张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篮球场,了然地笑了:“看江熠呢?姐妹,眼光不错啊。不过我劝你还是算了,那可是座冰山,多少女生前赴后继,都被冻成冰雕了。”
林芋低下头,小声反驳:“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张淼挑眉,伸手点了点她的笔记本,“那你告诉我,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旁边,为什么画了个篮球?”
林芋一愣,低头看去,果然在草稿纸的角落里,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还写着个小小的“熠”字。她脸一红,赶紧用橡皮擦掉,嘴里嘟囔着:“不小心画的。”
张淼笑得更欢了:“行吧,不小心。对了,下周六的篮球赛,他肯定会上场,要不要一起去看?”
林芋的心动了动,嘴上却矜持地说:“再说吧,要看书呢。”
“看书哪有看帅哥重要?”张淼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就这么定了,我给你占座!”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林芋还在想着篮球赛的事。她偷偷往斜前方看了一眼,江熠的座位空着——他总是最后一个进教室,带着一身操场上的风,径直走到座位上,拿出习题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很长,垂着眼帘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林芋看着他握着笔的手,想起下午他捡书时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座“冰山”好像也不是那么冷。
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响着,像一首冗长的夏日序曲。林芋低下头,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轻轻写下:“下周六,篮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