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好？

虽然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顾魏的车开得还是很平稳的。

原本就一夜没睡，加上坐在飘窗一个晚上难免有些着凉，现在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高雯缓了一点点，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一路沉默，顾魏也没有注意到高雯是睡着了。

车开到家门口，原本想叫醒她的，谁知刚想开口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沉重。

顾魏的手悬在半空中，停了一会才收回来。他侧过身，高雯的头歪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眉头紧皱，连睡着都带了些紧绷，像是还在担心些什么。

他想起今天早上去房间叫她时，飘窗上还放着皱巴巴的坐垫，这样的痕迹可不像是早起时往那坐了一两个小时才形成的，而且床上的被子平整得一点褶皱都没有，分明是一夜未睡。

顾魏没再动，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格，他也侧着身将脑袋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指尖不知何时抬了起来，离她的眉骨还剩十几厘米时顿住。顾魏喉结轻滚了滚，又慢慢收回了手。

一晃八年过去，没人知道在他得知她的消息时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

原以为她这八年过得很好，再次和她见面时自己应该是愤怒的。愤怒她离开自己之后怎么能过得这么好，那是不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全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可是机场一面，在看到她那憔悴又瘦弱的身影时，心疼远远大于愤怒。

如果离开让她这么难受，那她当初又为何要离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舍得让他知道她的一丁点近况，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是这八年，他对她一无所知。

而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比自己更让她亲近的人，那个人现在比他还要更清楚她的一切。

嫉妒又占据了他的全身，特别是在得知她居然要和这个人踏入婚姻的殿堂，她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就连他只是拒绝了她一次，她就能毫无犹豫地再次抛弃他奔向他人，这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她是一个多么坏的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这么坏的人终于醒了。

顾魏察觉到她的动静之后，马上将脸上那点不该有的悸动隐藏。

顾魏舍得醒了？

高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顾魏紧绷着的下巴，微皱的眉头感觉有些不悦。

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让他这么坐着等自己，高雯心里有些愧疚，连忙坐直身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幸好还是白的，没有睡多久。

高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听着她疏离的语气，顾魏脸上更加不悦，解开安全带就往外走。

不明所以的高雯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有些懵，但也只当他是等得不耐烦才导致的，识趣地跟着下车回去。

高雯嘶——

睡得太久，这一下车脚都是软的。

高雯倚在车旁缓了一下，此时顾魏已经走进门里，她只能慢慢往屋子里走。

这两天被顾魏拉着到这里，她也没有仔细看过这栋房子。

房子是一个挑空大平层，是她以前很喜欢的复式结构，水晶吊灯从近十米高垂落，暖光透过棱镜折射出砖石般的璀璨，却偏生带着几分冰冷的锐利。

入门玄关换了鞋之后，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整个客厅。

中央是意大利哑光灰皮质沙发，沙发前的大理石茶几泛着冷光，像一张无形的权力网，将整个空间笼罩。

楼上是卧室和书房，整个布局和装修尽显富丽堂皇，虽然每一处都很漂亮，但她总觉得这个房子太过于冷清，明明开着的是暖色系的灯，却让她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厨房里昨天给她送饭的阿姨正在煮饭，见到她回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呼。

“太太好。”

这个称呼突然吓了高雯一大跳，连忙摆手。

高雯阿......阿姨，叫我小雯就可以了。

虽然她和顾魏领了证，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不得已的决定，这个“太太”的身份就不算实证。

领了证之后，看顾魏的态度，她以后大概率也是在这里住着了，但她还是得去找顾魏说明一下这婚约的一些请求，以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的行李和手机这些，全都在家里没拿回来，爷爷那里也需要她回去照顾，还得带他回去和爷爷见一面，让爷爷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已经结婚了，这样爷爷也能放心。

高雯转身往客厅走时，脚步又放轻了些。

顾魏正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份文件，目光却没落在纸上，视线落在落地窗外，侧脸线条依旧紧绷。暖黄的水晶灯光落在他发顶，竟没柔化半分他身上的冷意。

高雯攥了攥衣角，走到沙发旁站定，声音放得很软。

高雯顾魏，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魏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她还泛着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却只淡淡“嗯”了一声，把文件搁在茶几上，那大理石台面的冷光，刚好映出他眼底没藏好的复杂。

高雯关于我们的婚约，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所以想跟你约法三章……比如，在外我们配合，但私下不用刻意勉强，还有，等爷爷身体好一些，我们能不能……

顾魏能不能什么？

顾魏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的锐利。

顾魏等你爷爷放心了，就随时准备跟我解除婚约，再去找那个能让你“亲近”的人？

高雯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委屈，有愠怒，还有点她不敢细想的落寞。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顾魏先截了话。

顾魏行李和手机，我让助理今早去你原来的住处拿了，现在应该在楼上客房。

高雯愣住。

顾魏别开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边缘。

顾魏爷爷那边，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说得干脆，没给高雯反驳的余地，却让她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刚才攥得发紧的衣角，终于慢慢展开。

这时阿姨端着姜枣茶过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杯壁，甜香漫在冷清清的客厅里，竟添了点暖意。

顾魏指了指她面前的茶几：“喝了。”

高雯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她低头吹了吹茶面，小声说：“谢谢。”

顾魏没应声，重新拿起文件，却没再看，目光落在她垂着的发梢上，那截脖颈细得像易碎的瓷，他刚才在车里没敢碰的眉骨，此刻在暖光里显得更软了。

和顾魏吃过午饭之后，高雯来到今天早上的卧室里待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行李箱和手提包。

高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这才坐在沙发上缓一会。

时至今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和顾魏领证了。

高雯拿出口袋里的结婚证，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里的他们都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滑稽和怪异，但高雯还是轻轻笑了笑，抬头看着这卧室的角角落落。

不知道命运会带她走向何处，但这一刻，她愿意跟随命运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