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妍的手指还搭在键盘上，指尖残留着刚才输入密码时的余温。她看着屏幕上的绿色认证标志缓缓亮起，又迅速被红色警告覆盖。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79秒。"
楚烬的呼吸声就在她身后，带着一点急促。她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脊背，还有他握枪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不像那个永远冷静的疯子，更像是一个即将失去全部的人。
"你骗我。"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楚烬没动。
"你说相信我，从来都是。"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可你连真相都不告诉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烬转身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得——"
"别碰我！"林梦妍猛地甩开他的手。她的动作太急，带翻了地上散落的医疗箱。玻璃安瓿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排水管里格外刺耳。
楚烬的手僵在半空。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底一片阴翳。林梦妍看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三年前，你把我从培养舱里拿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告诉我真相，对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以为我是谁？是那个完美的003号？还是你心里那个永远得不到的影子？"
楚烬的手指慢慢蜷起。
"我不是替代品。"林梦妍盯着他，"从来都不是。"
"我知道。"楚烬说，"所以我才会留你下来。"
"留我？"林梦妍冷笑，"是控制吧。用那个该死的情感抑制装置，用记忆阻断剂，用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楚烬突然向前一步。林梦妍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水泥墙。他的手掌撑在她耳边，身体几乎贴着她的。
"你闻到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血。"
林梦妍屏住呼吸。
"每次你痛得蜷缩起来的时候，我都闻得到。"楚烬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烫的脸颊，"那些药，那些针，那些仪器……我比谁都清楚它们有多疼。"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交错。"但我不敢停。因为一旦停了，你就可能死掉。你的基因不稳定，就像随时会碎的玻璃。"
林梦妍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试过。"楚烬闭上眼睛，"在你第一次苏醒的时候。我想带你走，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红莲的人追来那天，你差点就死了。"
他的手指收紧，却始终没有真正碰到她。"所以我装作不在乎你，装作只是在利用你。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也不会对你下手。"
"那你现在呢？"林梦妍的声音有些发抖，"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真的死了？"
楚烬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像一把刀，剖开了所有伪装。
"因为我不在乎了。"他说，"如果这就是结局，我宁愿让你恨我，也不想再骗你。"
警报声突然大作。倒计时已经变成红色闪烁："60秒。"
林梦妍看着主屏幕上无数个自己正在消逝。她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微笑的、哭泣的、愤怒的、麻木的……但都随着进度条的推进，一个个化作数据流消失。
"你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楚烬突然说，"因为你比她们都强。她们会顺从，会听话，会乖乖地接受命运。但你不会。"
他伸手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皮下的微型注射器。"这是最后的基因稳定剂。我本来打算在你觉醒的时候给你用的。但现在……"
他把注射器按在自己的颈侧。
"现在我要用它来救你。"
"等等！"林梦妍抓住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的基因序列比你稳定。"楚烬笑了，笑得有点苦，"所以只要我把我的意识传输到中央系统，就能中断整个程序。"
"你疯了！"林梦妍瞪大眼睛，"你会死的！"
"不。"楚烬摇头，"我会变成数据，成为系统的一部分。只要你不死，我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胡说八道！"林梦妍咬牙，"你以为我是那种会靠回忆活着的人吗？"
楚烬的手顿了一下。
"如果你敢这么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我就真的把你忘了。彻底地，永远地。"
楚烬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柔软。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问，"在城南的废弃工厂。你一个人对付三个异能者，脸都打肿了也不肯认输。"
林梦妍愣住。
"那时候我就知道，"楚烬伸手擦过她眼角，"你才是真正的003号。不是因为他们选了你，是因为你选择了自己。"
警报声突然停止。
"自毁程序中止。"机械女声响起。
林梦妍和楚烬同时看向屏幕。主控室里，那些连接着无数培养舱的数据线正在一根根断裂。
"怎么回事？"
"是我。"通讯器里传来烬的声音，"我改写了终止码。不过……你们最好快点出来。系统已经开始崩溃了。"
"走。"楚烬拉起她的手。
林梦妍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你说得对。"她抬头看他，"我不是她们。我是我自己。"
楚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却让楚烬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给真正的003号的。"林梦妍转身朝出口跑去，"不是替身，不是复制品，就是我。"
楚烬站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唇边。他能尝到一点点咸味，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快跟上！"林梦妍回头喊。
楚烬这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当他们冲出核心控制室时，整座地下基地都在震动。天花板不断落下碎石，通道两侧的照明灯一个接一个熄灭。
"这边！"烬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紧急出口在——"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整条通道剧烈晃动，一块巨大的金属板轰然坠落，将他们与出口隔开。
"该死！"林梦妍转身，发现另一头也塌了。
"看来只能往回走了。"楚烬检查四周的墙壁，"这里结构最稳固。"
"等等。"林梦妍突然指着角落，"那边有个通风口。"
楚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小小的通风管道，刚刚够一个人爬进去。
"我先上。"他说。
林梦妍点点头。
楚烬抓住边缘，轻松地爬了进去。他转身伸出手："来。"
林梦妍搭上他的手，借力往上爬。她的膝盖还在流血，动作有些迟缓。
"小心点。"楚烬托住她的腰。
"我自己来。"林梦妍皱眉。
"别逞强。"楚烬没松手。
林梦妍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让他扶着爬进了通风管。
"前面应该通向地面。"楚烬跟上来，"我们得快点——"
他的话戛然而止。
通风管尽头，站着一个人。
周岚。
她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箱子，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们跑得还真快。"她说。
林梦妍握紧枪。
"别紧张。"周岚举起双手，"我不是来杀你们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楚烬挡在林梦妍前面。
"关于003号实验体的真相。"周岚说，"你们以为她是最后一个？"
她的笑容扩大："不，还有更多。成千上万的003号，散布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林梦妍的心猛地一沉。
"你们以为她在反抗命运？"周岚继续说，"不，她才是命运本身。"
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台小型发射器。
"现在，是时候让所有003号觉醒了。"
林梦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通风管里狭窄闷热，铁锈味混着汗水钻进鼻腔。
周岚的指甲在箱子边缘轻轻敲打，节奏诡异。
"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003号？"她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水，"不，你们都是。"
林梦妍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微微发颤，金属的凉意贴着手心。
"别听她胡说。"楚烬的声音很稳，却把林梦妍往后拉了半步，"那些复制体全被销毁了。"
"真的吗？"周岚歪头笑，"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她，三年前那场大火里烧死的根本不是003号本体？"
林梦妍的心脏猛地收紧。她的后背撞上通风管壁，铁皮发出一声闷响。
"你撒谎。"楚烬的手掌按在管壁上，指节发白，"我亲眼看着她……"
"看着她被人替换了。"周岚打断他，"红莲早就准备好了。真正的003号从没苏醒过，而你，亲爱的实验体，你只是个完美的容器。"
林梦妍的膝盖一软。血还在往下渗，在裤管上晕开暗红。
"别信她。"楚烬转头看她，眼神像要烧起来，"那些痛苦是真的，你的记忆是真的。你就是你。"
"是吗？"林梦妍听见自己的声音，又陌生又遥远，"那为什么每次执行任务，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在引导我？为什么我总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在替我做出每一个选择？"
周岚轻笑："因为你们都被编好程了。从出生起就被写入基因的指令，现在该觉醒了。"
她按下箱子上的按钮。
一道刺目的蓝光从箱子里射出。林梦妍本能地闭眼，却看见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
城市街头行走的人们，他们脖颈后都有一个小小的蓝色印记；实验室里整齐排列的培养舱，每个里面都躺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还有楚烬，跪在燃烧的废墟前，怀里抱着另一个她……
"不！"她抱住头，指甲几乎抠进头皮。
楚烬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的体温滚烫，心跳声震耳欲聋。
"听着，"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从哪来。现在抱着你的人是真的，流的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
周岚的笑声穿透噪音："但你们改变不了结局。当所有003号觉醒，这个世界就将迎来新的秩序。"
"去他妈的新秩序！"楚烬突然抬枪。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周岚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那个箱子。她的血顺着通风管缝隙往下滴，在林梦妍脚边聚成一滩。
"程序还在运行。"楚烬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必须关掉信号源。"
林梦妍低头看周岚的尸体。那些画面还在脑海里翻腾，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怎么关？"
"找到主控芯片。"楚烬指着箱子，"就在那个发射器里。"
林梦妍蹲下身。周岚的手指已经僵硬，她费力地掰开她的手，取出发射器。
"小心！"楚烬突然拽她后退。
发射器突然亮起红光，倒计时开始：10、9、8……
"它在自动发送信号！"楚烬扫视四周，"得把它带回去，让烬帮忙。"
"来不及了。"林梦妍盯着闪烁的数字，"除非……"
"除非什么？"
林梦妍抬头看他："你不是说你的基因序列更稳定吗？"
楚烬瞳孔骤然收缩。
"你想要我的意识来干扰信号？"他咬牙，"你想让我……"
"如果你的一部分还能存在于系统里，"她的手指摩挲着发射器，"也许就能阻止其他003号觉醒。"
"你疯了。"楚烬攥住她的肩膀，"这太危险，万一我的意识覆盖了你……"
"那就来试试看。"林梦妍盯着他，"或者你宁愿看着这个世界被一群没有自我的实验体接管？"
楚烬的手指深深掐进她肩膀。他的呼吸很重，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你总是这样，"他低吼，"明知道自己在赌命，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林梦妍扯出一个笑："因为你总会接住我。"
楚烬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握住发射器。
"等我回来。"他说。
"快点。"林梦妍点头，"我可不想一个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倒计时还剩最后三秒。
楚烬按下按钮。
强光吞没了一切。
当林梦妍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楚烬怀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着冷汗。
"成功了？"她问。
楚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记得。"林梦妍皱眉，"你不该这么冒险——"
"不，"他打断她，"我是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什么吗？"
林梦妍愣住。
记忆翻涌而来。那天的雨很大，她刚从培养舱醒来不久。城南废弃工厂里，三个异能者围着她，她被打得满脸是血，却死活不肯跪下。
直到那人出现。
"你的眼神，"楚烬轻声说，"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不是因为他们选了你，是你选择了反抗。"
林梦妍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改写了我的记忆？"
"我只是……"楚烬的手指停在她唇边，"删除了那些让你痛苦的部分。"
"你敢！"
"我当然敢。"他的眼神又变得锋利，"为了让你活下去，我什么都敢。"
林梦妍抬起手，却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动摇。
"等等……"她突然察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刚才的记忆？你不是应该……"
楚烬的表情终于变了。
通风管外传来脚步声。
"我们得走了。"他拉起她，"下次生气的时候，能不能先等我们活下来再说？"
林梦妍还想追问，却被他拽着往前爬。碎石不断从头顶掉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你说的烬……他还在等我们？"她问。
楚烬的脚步顿了一下。
"烬？"他反问，"谁是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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