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湖底,水王子自深沉的凝定中醒来。距离那场终结曼多拉的大战已过去数十年,对于生命漫长的仙子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然而,这一次醒来,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
他习惯性地抬手,想通过那枚与他本源相连的玉佩感知王默的存在——那是他漫长生命里唯一灼热的坐标。可指尖触及的,只有湖水的微凉。他心中猛地一沉,神识瞬间扫过周身,那枚由他心血凝练、封存着王默一缕生命火焰的玉佩,不见了。
不仅如此,当他试图在记忆中勾勒王默的样貌时,那张曾无比清晰、带着羞涩与勇敢的笑脸,竟变得模糊不清。关于她的记忆,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正在快速晕开、淡化。她说话的声音,她掌心的温度,她火焰般温暖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在从他庞大的记忆洪流中剥离、消散。
“不…” 水王子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慌”的情绪。他试图抓住那些流逝的记忆碎片,却如同徒手捞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指缝溜走。
他瞬间出现在人类世界,王默家的窗外。依旧是那扇熟悉的窗,窗台上的水培绿萝依旧茂盛,里面的透明小鱼感受到他的气息,欢快地游动。然而,窗内那个伏在书桌前努力书写的少女,抬起头看向窗外时,眼中只有对陌生来客的茫然与一丝警惕。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依旧清亮,却不再为他而蕴含任何特殊的情感。
水王子僵在原地,周身的水汽仿佛瞬间冻结。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任何一个闯入她视线的、奇装异服的存在。她记得罗丽,记得叶罗丽战士,记得仙境发生的许多事,唯独…遗忘了他。
“你说…水王子?”王默皱着眉,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罗丽是跟我提起过,仙境有一位掌管水的王子,很强大,也很冷漠…可是,我好像…并不认识他啊。”她看向身旁的罗丽,眼神困惑。
罗丽急得快要哭出来:“主人!你怎么能忘记水王子呢?他救过你很多次,他送过你玉佩,他甚至还…”
“罗丽,”王默打断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我只记得我们大家一起战斗,对抗曼多拉…但是关于这位水王子单独的细节,完全是空白的。”
陈思思和舒言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他们也察觉到了王默记忆的异常,关于水王子的部分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水王子回到了净水湖底,站在那块巨大的菱形水晶前。湖水依旧映照万物,却再也映不出他心中那个唯一的身影。他闭上眼,试图通过遍布世界的水流去感知她的存在,去捕捉哪怕一丝与她相关的痕迹。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无尽的空洞。
他想起了那场最终之战。曼多拉溃散前,那充满恶毒与诅咒的嘶吼似乎仍在耳边:“…你们赢了又如何?我要让你们…求而不得,忘而不能!水王子,你最珍视的,必将流逝,如同你掌中之水!”
他原以为那只是败者的狂言,没想到…这竟是曼多拉燃烧本源留下的、延迟发作的最恶毒诅咒。它没有直接伤害王默,而是精准地剥离了他在她生命中存在过的所有证据。它要让他,被他最珍视的人,彻底遗忘。
“流逝…” 水王子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冰冷的水晶壁。他掌控着世间万水,能令江河倒流,湖海翻腾,却无法阻止关于她的记忆从自己脑中流逝,更无法阻止自己从她的世界中“流逝”。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实质的攻击都更让他痛苦。他宁愿承受千倍万倍的物理创伤,也不愿面对这彻骨的、被抹除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