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风卷着夏末的热气,吹得人皮肤发黏。我爱罗捏着便当盒站了会儿,盒底的余温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像块小小的暖炉。他抬头望了眼西边的天,晚霞把云层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和鸣人头发的色调有点像。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手鞠的电话。他划开接听,姐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勘九郎说你没回消息,码头的事别迟到。”
“知道了。”我爱罗应着,视线却追着不远处的一团金色跑。鸣人正被几个同学围着,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直拍大腿,书包上的铃铛被震得更响了。
“挂了。”他说完掐断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时,指尖碰到便当盒上那个歪脑袋的笑脸。木质纹路硌着掌心,倒比笔杆的印子舒服些。
他没往公交站走,反而顺着围墙根,慢慢跟着那群吵吵闹闹的人。鸣人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金发少年拐进一条种满樱花树的小巷,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
我爱罗在巷口停住脚。巷子深处有家卖鲷鱼烧的小店,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淌出来,把鸣人蹦蹦跳跳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看见鸣人买了两个鲷鱼烧,举着其中一个往回跑,差点被台阶绊倒。
“喂!我爱罗!”
熟悉的声音炸在耳边时,我爱罗才发现自己被堵了个正着。鸣人举着热气腾腾的鲷鱼烧,眼睛弯成月牙:“你也走这条路啊?好巧!这个给你,刚出炉的!”
又是递过来的东西。我爱罗盯着那酥脆的外皮,能看见里面鼓鼓囊囊的红豆馅,和便当盒里的甜味如出一辙。
“我吃过了。”他说。其实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半杯冷咖啡。
“那你拿着暖手嘛。”鸣人硬是把鲷鱼烧塞进他空着的左手,“你手怎么这么冰啊?是不是穿太少了?”
指尖被烫得蜷缩了下,我爱罗低头,看见鲷鱼烧上的焦痕像只展翅的小鸟。鸣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正踮着脚够樱花树枝上挂着的风筝,书包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把巷子里的寂静敲出好多小洞。
“喂,漩涡鸣人。”我爱罗忽然开口。
鸣人回过头,嘴里还叼着半口鲷鱼烧,含糊不清地应:“嗯?”
“码头……晚上冷。”我爱罗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可能是晚风真的吹得人发冷,也可能是鸣人额前的碎发被吹得乱翘,看着有点单薄。
鸣人眨眨眼,忽然笑了:“你要去码头?我爸公司的货轮今晚靠岸,我妈让我去拿点新鲜海产!说不定能碰到哦!”
我爱罗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勘九郎说的“事”——码头仓库里等着被处理的账本,还有那个据说吞了砂田家三百万的货运经理。血腥味和鱼腥味混在一起的画面,突然被鲷鱼烧的甜香冲得七零八落。
“可能吧。”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鸣人跑回来,把手里剩下的半只鲷鱼烧塞进他嘴里。温热的红豆馅烫得舌尖发麻,甜意却顺着喉咙往下淌,像条暖暖的小溪。
“那我先走啦!我妈说晚了海鲜就不鲜了!”金发少年摆摆手,转身跑进巷子深处,铃铛声越来越远,最后被小店的叫卖声吞没。
我爱罗站在原地,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去。左手的鲷鱼烧渐渐凉了,右手的便当盒却好像还留着温度。他掏出手机,给勘九郎发了条消息:“今晚不去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忽然觉得锁骨处的刺青没那么痒了。晚风穿过樱花树,吹起他半开的校服领口,露出的皮肤上,那朵暗色的花仿佛被染上了点若有似无的暖光。
他咬了口手里的鲷鱼烧,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碎裂。巷口的路灯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
或许,码头的风再凉,也吹不散手里这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