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暖意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子木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屏幕上跳动着“沙瑞金”三个字,她接起电话时,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醒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点风声,“我在你家楼下,买了豆浆和油条。”
子木披了件外套跑到窗边,果然看见他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提着个白色塑料袋,晨光落在他肩上,像撒了层金粉。他穿的还是那件深灰色夹克,领口别着支钢笔,大概是准备直接去单位。昨夜的露水还挂在槐树叶上,被阳光照得发亮,他仰头朝她的窗口望过来,嘴角噙着点笑意,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马上下来。”她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下还有点青,是昨夜改材料熬出来的,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颊,忽然想起昨晚他送她回来时,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眼里的温柔像浸在水里的月光。
下楼时,沙瑞金正靠在车边看文件,眉头微蹙,指腹在“信访接待流程”那行字上轻轻摩挲。子木走过去,他立刻合上文件,眼里的严肃瞬间化开:“醒了?快趁热吃。”他把塑料袋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尖悄悄泛红。
豆浆还冒着热气,甜得恰到好处,是她喜欢的甜度。子木咬着油条,看他把文件放进车里,忽然注意到他的袖口沾着点面粉,大概是刚才买油条时,老板递袋子不小心蹭到的。那处面料被面粉浸得发僵,和他平日里挺括的形象有点不符,却透着股烟火气的可爱。
“你的袖子。”她伸手替他拂了拂,指尖碰到他手腕内侧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笑了笑:“没事,到单位洗下就好。”他打开副驾车门,手还不忘挡在门框上,怕她碰头,“上车吧,再不走要堵车了。”
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是她上次在他公寓听到的那首,当时她随口说好听,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子木靠在椅背上喝豆浆,忽然被他递过来的东西烫了手——是个暖手宝,插电款的,米白色的绒布面,上面绣着只小兔子,已经充好了电,握在手里暖烘烘的。
“看你手凉。”他目视前方,语气尽量平淡,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办公室空调不太好,昨天摸你手都是冰的,拿着暖暖手。”
子木捏着暖手宝,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爬上来,烫得心里发软。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外婆也总在冬天给她揣个热水袋,用旧毛巾裹着,说女孩子不能冻着手,不然以后容易腰疼。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么暖的事,像寒冬里突然钻进怀里的阳光,连骨头缝都透着热。
到单位时,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沙瑞金把车停稳,忽然从后座拿出个纸袋:“这个给你。”纸袋上印着老字号布庄的字样,边角被他攥得有点皱,显然是揣了很久。
子木打开纸袋,里面是条米白色的围巾,毛线很软,是上好的羊绒,摸起来像云朵。她展开围巾,发现右下角绣着个小小的“木”字,用深棕色的线绣的,针脚有点歪歪扭扭,偶尔还有几针出了界,一看就是手工绣的,而且绣的人显然不太熟练。
“昨天晚上……”他有点不好意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看你昨天在社区考察时,脖子总缩着,就想着织条围巾。本来想找食堂阿姨帮忙绣字,又觉得不够诚意,自己瞎绣的,手艺不太好,别嫌弃。”
子木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想起昨晚他洗碗时,右手手指被热水烫到,当时他只皱了皱眉,说没事,现在想来,大概是偷偷在房间里绣字时,被台灯烫到的。这个平日里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男人,竟然会为了给她绣个字,笨手笨脚地被烫到,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很好看。”她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毛线的暖意裹着她,从脖颈一直暖到心口,像被他的怀抱圈住,“我很喜欢,真的。”
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被阳光晒化的糖,一点点漾开来:“喜欢就好。”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围巾的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确实比食堂阿姨绣的好。”
上午的党组会开得格外顺利。沙瑞金在会上提出的信访改革方案,从接待流程到反馈机制,都考虑得细致周全,得到了大多数常委的支持。子木坐在他身后做记录,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回答各位常委的问题,偶尔抬眼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询问,像是在问“我刚才说得对吗”。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很迷人——既有运筹帷幄的沉稳,又有兼顾细节的温柔,像杯加了蜜的热茶,熨帖又暖心。他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新闻报道里的“沙书记”,而是会为她熬粥、为她织围巾、会在开会时偷偷看她的沙瑞金。
散会时,李主任拍了拍沙瑞金的肩膀:“沙书记这方案做得扎实,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他转头看向子木,眼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子木同志功不可没啊,看把我们沙书记滋润的,最近气色都不一样了,连汇报工作都带着股春风得意的劲儿。”
子木的脸瞬间红透,低头假装整理文件,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身后传来沙瑞金低低的笑声,他没否认,只是淡淡地说:“子木同志确实帮了不少忙,年轻人有活力,值得培养。”话虽官方,语气里的维护却藏不住。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子木刚坐下,就看见沙瑞金端着餐盘走过来。他的餐盘里没什么荤菜,只有一小份青菜和半碗米饭,却把她餐盘里堆了满满当当的糖醋排骨,连酱汁都没剩下。“多吃点,”他把自己的青菜夹给她,“上午开会费脑子,补补。”
旁边的小张看得直乐:“子木姐,沙书记对你也太好了吧,我们这些人可没这待遇。上次我想让沙书记多分我块排骨,他说‘年轻人要多吃青菜,少油腻’。”
子木的脸有点红,往他餐盘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你也吃,上午你才是最费脑子的。”
他笑着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是个深棕色的皮盒,看着很精致,子木打开一看,里面是支钢笔,笔身是磨砂银的,刻着细小的麦穗花纹,笔帽上镶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在食堂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看你那支笔快没水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别人听见,“上次去文具店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写起来顺。”
子木握着钢笔,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她想起自己那支旧钢笔,还是大学时买的,笔身掉了漆,笔尖也有点歪,昨天改方案时确实不太好用,她只随口跟他抱怨了一句,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上。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手里也握着支钢笔,黑色的,笔身很粗,当时她觉得那支笔很沉,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距离感。可现在,这支笔在她手里,却轻得像羽毛,因为她知道,握着笔的人,心里装着她。
下午整理文件时,子木忽然发现沙瑞金的笔记本落在了会议室。那是本黑色的皮面笔记本,封面上有他名字的缩写,她拿着笔记本去找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他在打电话,语气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妈,您放心,我挺好的……嗯,吃饭挺规律的,食堂阿姨照顾得好……不是,不是阿姨,是……是个小姑娘,单位的同事,人很好,挺懂事的……嗯,我喜欢她……有空带她回去看您,您肯定喜欢。”
子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原来他已经把她告诉了家人,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从心口一直甜到舌尖。她想象着他跟母亲打电话的样子,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嘴角噙着笑,眼里的温柔藏不住。
“进来吧。”他挂了电话,朝她笑了笑,显然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是不是找这个?”他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
子木把笔记本递给他,脸有点红,指尖还在发烫:“刚才……听见你打电话了。”
他接过笔记本,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他的办公室很大,靠窗的位置摆着盆绿萝,阳光透过叶片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怕吗?”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怕什么?”她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怕你妈嫌我笨?还是怕她觉得我配不上你?”
“都不是。”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胡茬轻轻蹭着她的头皮,有点痒,“我妈脾气不太好,以前总催我找对象,我怕她吓着你。不过她人挺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会喜欢你的。”
子木被他逗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腰:“放心吧,我嘴甜,会哄人,肯定能搞定她。”
他低笑出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办公室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子木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松香的气息,还有淡淡的墨水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猜忌,没有隔阂,只有彼此的温度,和满室的暖意。他们不再是严肃的上下级,只是普通的恋人,会为对方织围巾,会把排骨让给对方吃,会在办公室里偷偷拥抱。
下班时,沙瑞金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车开出市区,往郊外的方向驶去。子木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晚稻已经收割完了,田埂上长满了野菊,黄灿灿的,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带她去采桂花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傍晚,风里飘着甜香,外婆的手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在田埂上。
“快到了。”他笑着说,把车停在一片银杏林前。
夕阳的光透过银杏叶照下来,金黄金黄的,像撒了满地的碎金。子木走在林子里,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唱着支温柔的歌。远处有孩子在嬉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偶尔有银杏叶落下来,打着旋儿飘到她的发间。
“喜欢吗?”沙瑞金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扫过她的颈窝,带着点温热的痒,“知道你喜欢银杏叶,特意托朋友打听的这个地方,说这几天是最美的时候。”
子木点头,转身时撞进他怀里。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脉搏上轻轻摩挲,像在数她跳得过快的心跳。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连他鬓角的胡茬都染上了暖调。
“沙瑞金,”她仰头看他,声音有点轻,却很清晰,“遇见你,真好。”
他低头吻下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和阳光的暖意。这个吻和以往不同,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满满的温柔和珍视。子木闭上眼睛,听见远处传来的鸟鸣,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还有他手环住她后背时,力道收紧的闷响,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眼里带着点水汽,声音有点哑,却异常认真:“子木,我想娶你。”
子木的心跳像被踩了油门,猛地冲上喉咙。她攥住他的衬衫下摆,布料被扯得发紧,指节都泛了白。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那个穿着米白色围巾、笑得一脸傻气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遇见,都是值得的。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却异常坚定。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走吧,”他拖着她往回走,步子轻快得像个孩子,“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铺满银杏叶的地上紧紧依偎着,像要缠到一起,再也分不开。风里飘着银杏叶的清香,子木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又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个秋天,是她这辈子最暖的一个秋天。
因为她知道,往后的每一个秋天,都会有他陪在身边,给她暖手,给她织围巾,给她做糖醋排骨,给她一个家。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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