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甘
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些,换成阳光晒过的床单气息。沙瑞金拆了线的那天,子木特意穿了件杏色连衣裙,裙摆扫过病床边缘时,带起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转个圈我看看。”他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她刚摘下来的住院手环——上面还留着他的名字。子木真就转了半圈,裙摆在空中划出个温柔的弧度,他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腰带,轻轻一带,她便跌坐在床沿,发梢扫过他的下巴。
“伤口还疼吗?”她的手撑在他身侧,掌心压着床单上洗得发白的条纹。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味,和五年前祁连山温泉边的一模一样。
“你试试被人用枪打一枪?”他挑眉时,眼角的笑纹里还带着倦意,手指却不老实地勾住她连衣裙的领口,“不过看你穿裙子,倒像止疼药。”
子木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手腕——这次避开了那片淤青。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碾着,像在数那些细密的血管。“老纪刚才来电话,说赵立东的案子要移交最高检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飘,因为他的指尖正慢慢往上移,停在她手肘内侧的软肉上,“还有那个副ZL,涉案金额够判……”
“判多少年,有法官盯着。”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耳垂,“现在该盯我的,是你。”
呼吸混在一起时,子木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想起三天前他刚能下床,就非要去隔壁病房看张巡,结果在走廊里差点摔倒,还是她冲过去扶住他——那时他的脸贴在她颈窝里,呼吸烫得她心慌了整整一下午。
“饿不饿?”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去拿保温桶,耳后却被他轻轻捏了把。“老纪今天带了莲子羹,说给你……”
话没说完,他突然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连衣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还有绷带拆掉后,那道浅浅的疤痕轮廓正贴着她的后背。“子木,”他的声音在她颈窝里打着转,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我们明天就走。”
“去哪?”她的手指抠着保温桶的提手,指节泛白。
“去祁连山。”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拇指擦过她发烫的脸颊,“不请年假了,我直接请婚假。”
子木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监护仪上那次差点报警的波动。她盯着他锁骨上的淡红色疤痕——是子弹擦过时留下的,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咬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却没推开她。直到她松开嘴,看见那片皮肤泛起浅浅的红,才低声笑起来:“报复我在你无名指上留的印?”
“这是利息。”她的指尖点在那道疤痕上,轻轻画着圈,“本金要等你陪我爬完祁连山再算。”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又快又稳,像擂鼓一样撞着她的掌心。“算高利贷?”他低头时,睫毛扫过她的鼻尖,“那我得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把他鬓角的白发照得格外清晰。子木突然想起隧道里那三分钟——他把赵立东撞晕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颈的汗滴在地上,像串破碎的珍珠。
“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在想你那三分钟,是不是把这辈子的蛮劲都用完了。”她笑着去解他病号服的扣子,指尖触到他胸口那道新鲜的疤痕,突然停住动作,“还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耍赖的意味,却在她真的凑过来时,轻轻按住了她的后颈。
呼吸交缠的瞬间,子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他的吻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到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裙摆在两人之间皱成一团。
“咳咳。”走廊里传来刻意的咳嗽声。子木猛地推开他,看见张巡举着个苹果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个……我来送水果,你们继续,继续。”
门被慌忙带上时,子木的脸已经红透了。沙瑞金却笑得肩膀直抖,伸手把她拉回怀里:“现在知道害羞了?在大会堂冲进来抢我文件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吗?”
“那时候是公事。”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现在是私事。”他的手滑进她的头发里,指尖穿过发丝,轻轻按在她的头皮上,“一辈子的私事。”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重叠的剪影。子木想起那朵拼好的梅花吊坠,此刻正贴着她的心跳,凉丝丝的银链上,仿佛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明天出发前,去趟纪委档案室。”她突然说,手指在他后背画着不成形的图案,“把那个双人档案袋领了。”
他低头时,正好看见她眼里的光,像祁连山雪线以上的星星。“好。”他吻了吻她的发顶,“顺便告诉他们,档案袋里要多留几页,以后还要写我们去祁连山的故事。”
晚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子木闭上眼睛,听着他胸口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残留的余烬,早已在彼此的体温里,化成了温暖的回甘。
而远方的祁连山,正等着他们去赴一场迟到了五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