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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少年眼中的海市蜃楼（二）
二
8月15日 20：30
「 T部队」「罗布泊 」实验基地
这里是隶属于解放军实战技术测试部队（PLA competitive test team）的下属部队——第五陆战兵器定型测试分队「影箭」的实验基地。由于这个地方位于罗布泊西端靠近库市的市郊而直接被给与了「罗布泊 」的无线电呼号。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但是天色还很亮。八月的天，大漠的日落总是很晚。
在基地的大门与指挥部的办公楼群之间，有一条很宽的水泥路。在这条被基地官兵称为「迎宾路」的大道上，两名军官正背对着夕阳，慢慢地踱着步子。
为首的长者穿着将官夏季常服，肩膀上缀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金星。岁数大概是四十出头。历经风雨的深色皮肤和锐利的目光，可以看出他是个纯粹的军人。
秦国安少将。
他是这支「试验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虽然四十多岁就已经拜将这点让很多人都为之眼红，但是他的军功是一年前的战争中率领这支部队真刀真枪地打出来的。
「T部队」不是传统观念上的战斗部队。它是「精兵」整军计划的先行和试点。以真正的快速反应和****集群为目标进行组建的特种部队。因为处在和平年代，为了不引起外军的注目，才取了「测试部队」这么个半公开的名字。但它的成员全是从各个单位挖角来的，有一技之长的人才。
特别是被内部所知的特别突发事务处理班，他们都是从各个军区特种大队中选拔出来的，被称为特种兵中的特种兵。这支超额编制的「旅级」部队，一直在执行着各种秘密的战斗任务，甚至是一些不能冠以共和国之名的战斗。
这是一支尝过血的部队。
“嗯……看来MK-II及新型SA专用狙击火炮的沙漠高温环境测试顺利完成了啊。99%的命中率，真是了不起的成绩。”
他一边翻阅着手头的一叠报告，一边对身边那位二十多岁的上尉说道。
比起军容整齐的少将，上尉的行头就有些「老兵油子」的感觉。随随便便套在身上的驾驶员外套，显示出他也是一名SA的驾驶员。
“是……但是，大队长，关于报告上那海市蜃楼的事……您怎么看呢？”
职任第五分队队长的江学上尉如此回应道。
“唔……不是记录下了不明SA的影像了吗？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江学咳了一声说道：“虽然3号机的摄像机的确拍摄到了类似SA的影像，但是事后解析发现实在太模糊了，连细节都看不清。而且无论是当时负责观测测试工作的电侦小组的有源相控阵雷达还是3号机自身的火控雷达，都没有留下发现不明机体的记录。侦查组对地面进行了勘察，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痕迹。所以我们才判断是海市蜃楼现象。”
秦国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踱着步子。江学追上将军的脚步继续说道：“我不明白龚龑他为什么会没有等射击命令下达就开火。但是，事实上炮弹打中的是预设的靶标。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在疲劳和紧张情绪下出现的错觉呢？”
秦国安停下脚步，合上手中的报告书。
“你想说，这是龚龑他自身的问题吗？但是我倒是觉得我们指挥员，有时更应该相信一线战士们的直觉。”
“……”
难道要我去相信一个孩子的直觉？这样的疑问写在江学的脸上。
“啊。你该不会是——还在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吧？”秦国安笑着问他的部下。江学吸了口气回答道：“老实说，是的。大队长，你干嘛塞那么个『黑兵』给我？”
所谓「黑兵」，就是经过非正当渠道参军的士兵。听到江学这个说辞的少将板下了脸孔。
“你这话要是给信息分队的白胖子听见，他准找你掐架。”
“您别岔开话题呀？白一飞那帮『黑兵』可是名副其实的黑兵——全都是一群黑客啊！”
“我想你很清楚我为啥把那孩子挖来吧。”
“适应性S……就为这？”
“『就』？身为SA部队指挥官的你，说出这话还真是不合格啊！”
“啧……驾驶员人才很难得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江学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
“他的潜质可以说是你队上最好的吧？季度演习你们对上教导队时，他可是唯一一个拿到击落点数的啊。”
“那只是意外！”江学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意外？那他至今为止模拟战不败的记录呢？”
“嘿！那种东西就和玩游戏一样啊！他老爹的公司不是我们国家唯一在研发SA的吗？从小玩大的东西很熟也可以理解吧。”其实在江学的眼里，这才是关键所在。
“我怎么听你这话像是用个人情感作出的判断呢？”
“我就是觉得他来我这里绝对不合适。我承认他技术是不错，但大可让他在机动装甲兵学校继续深造嘛。或者去战技教导队搞技术研究。我们是战斗部队，像他那样没有实战经验的人，是会拖我们后腿的啊。就像这次……说『感觉到杀气』？『杀气』是个什么玩意？那是从战场下来的老兵才会说的东西。”
“……”秦国安沉默了。他没办法把理由告诉他的部下，因为这是严格保密的事项。
这个少年并不是普通人。他口中说的「杀气」的的确确是他能感受到的东西。龚龑有着一种奇特的体质，自家族中遗传下来的，被称为「读心者」的特别资质。
那是在古代会被人称作「读心术」的神秘体质——只要集中精神，便能感知到周围人的真实感情波动。虽然无法读出一个人真正在想什么，但是却能却能看穿虚伪，直面对方真实的思绪。
虽然无法研究这种特质的原理，但是被记录在案的能力者全都是政府的A级被管理者。
这原本是能促进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能力，但是很不幸，现在他们只是被当做了优秀的士兵。
发现自己的长官陷入了沉默，江学以为他的谏言起了作用，于是他更起劲地说道：“所以，大队长你看——实战测试就在眼前了。你能不能把这位没有经验的……”
“——他马上就会有实战经验的。”秦国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什……什么意思？”
“因为我已经批准他参加本次实战测试了。”
“喂！大队长！你认真的吗？”上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战场真刀真枪的干可不是玩游戏，会死人的！到时候谁顾得上照顾他这个少爷兵？要是真有个什么——”
秦国安举起手，制止了上尉继续说下去。他用手里的文件夹指了指江学，“看过最近的敌情通报么？”
“边防团搜山的那个？”江学闻言皱起了眉头。
将军吸了口气说道：“几星期前，边境雷达站发现了一架从高空入侵我国界的运输机。但是这架不明国籍的飞机在拦截的战斗机赶到之前就离开了。边防团在附近山里找到了降落伞和一些空投容器的残骸。还有一些疑似SA脚印的痕迹。但是，货物已经被人提前取走了。军区的判断是，境外势力在给境内的恐怖分子空投物资。而今天，又恰巧出现了战士目击不明SA的报告。”
“难道说——”江学的表情立刻也凝重起来。
“战争刚刚结束不久。这是特殊时期。我们都要多做一手准备。”秦国安说完，便转身打算走回办公楼。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把个小鬼拉上去啊。至少也把军区特种大队的SA分队叫来吧？”
“他会有用的。”
丢下这句话，秦国安就背着手快步从上尉身边走开了，只留下了诧异的江学望着少将远去的背影发呆。
22：20 第五分队宿舍
冲完凉的龚龑摇摇晃晃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就倒在了床上。
“呃——累死我了……”
由于炎热和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体力透支了，龚龑现在感觉身心俱疲。
“仅仅是遇到这么点压迫感，就被搞得这么狼狈，我还是没够班啊……”龚龑用手背盖着眼睛想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入伍」几个月的「新兵」罢了。
虽然队长下了缄口令，但果龚龑觉得很不服气。明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是队长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总觉得有一种严重的错位感。
队里除了自己的长机驾驶员郑冰像兄弟一样对待自己，其余人都带着奇怪的眼光。特别是队长江学，一直把他当做小鬼来看待。
他能读到这些人心中的芥蒂。
这么说来的话，让他在沙漠里趴了一上午也算是队长的有意为之吧。
“给他点苦头尝尝，他就会哭着跑回去了。”队长一定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他的瞌睡都被赶跑了。龚龑爬起身来，打开了桌上的电脑。他看了看桌面的时间。差不多快到约定的时候了。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接通了特别线路的视频通话。
视频电话是打给他老爸龚正飞的。
他父亲是南方重工业制造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这也是他总被人调侃成少爷的原因所在。
隶属于兵器工业总公司之下的南方重工，在南北军工大重组之后便一直以井喷的速度向军队提供着各种新锐兵器。因此，近年来C国军队的实力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其中SA就是最大亮点。
几年前，当这种科幻电影中走出来的巨大机器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天安门前的金水桥畔时，强击装甲的脚步震撼了整个世界。
回想当年美军提出「机器人军队」理念的时候，全世界都以为是天方夜谭，但是没想到在短短数年之内，这种10多米高的机器人在军事领域的运用迅速发展起来。这一点也是拜了机器人工学和小型化量子电脑的爆炸式发展所赐。在民用的量子电脑还处在「电老虎」和「微波炉」的阶段，军用的量子电脑居然已经能成功地小型化和节能化。甚至有人传言，有些发达国家已经能用这两项技术做出与真人无异的「Cyborg」[1]。
电话过了很长时间才接通，龚龑有些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这次接电话的速度比往常还要慢啊。老爸。”他对出现在视频窗口里，带着眼镜的中年人说道。
“啊——抱歉，儿子。刚才还在和MK-II开发小组的专家们研究你下午提交的测试报告呢。”龚正飞满脸笑容地对着看起来气呼呼的儿子说道。大概只有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平时身为家族家督的威严放下来吧。
“让您的砖家们对那个破空调再想想办法吧！”
继续发了一通牢骚后，龚龑对着屏幕眨巴着眼睛说道：“老爸，你对那个『海市蜃楼』咋看呢？江队长都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了。影像的解析已经交给『高山流水』那两兄弟去做了。看到那机体的隐身效果，他们俩的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出来。他们牵头的『变色龙』系统走进了死胡同，这时看到完美实现光学隐身的实例，对他们的自尊心实在是很大的打击呢。”
“结果出来的话，也记得给我一份。”
“我记着了——对了，最近在部队过得怎么样？算起来，你去西北也已经快2个月了吧。”
“哎——”龚龑叹了口气：“还是那样呗。拿我当成花瓶放起来了呗。”
“没办法融入集体吗？”
“……”
看着陷入沉默的儿子，龚正飞推了推眼镜说道：“话说回来，3号机快要进行实战测试了吧？”
“嗯……可能过几天吧。虽然目标还没定……”龚龑搔了搔头。
“打算要去吗？”
“我可是写了血书的！我不能让他们永远把我当花瓶放在那里！这可是肯定我自身价值的一个机会呀！”龚龑攥着拳头喊道。
“江队同意了？”
“他当然反对了。不过大队长批准了。”龚龑咧开嘴笑着说。
“实战测试，那和模拟战测试可是两回事啊。一个念头、一瞬间，足以决定生死。无论是你的，或是别人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龚正飞的眼睛像是要看穿电脑屏幕一般望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退缩的话，我呆在T大队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多加小心。善用自己的能力。切忌不要头脑发热。你小子的能力还是半吊子啊。”龚正飞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儿子。
“我就不信，恐怖分子什么的，能比战技教导队的关队长还厉害？”在老爸面前，龚龑露出了他不会示人的骄傲一面。
“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别变成自大就是了！”
“……”
小小的沉默蔓延开来，龚龑的脸上挂着“没啥大不了”的表情。
“对了，关于你上学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让你就近就读比较好。”龚正飞突然打破沉默，转变了话题。
“上……上学？”龚龑吃了一惊。“我不是已经是个兵了吗？”
“唔……不知为何，貌似手续还没能办下来。每年地方上特招的名额有限。所以你的立场变得很微妙，于是我和秦将军商量了一下，暂时把你寄放在学校会比较好。”
“这……这…这到底算啥？”
无视儿子的惊叫龚正飞依旧不温不火地说道：
“转学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好了，就是你们基地边上库市里的第三中学。我还在库市里为你买了一套房子。平时你不住基地宿舍的时候就能住在那儿。”
切断了与儿子的通讯后，龚正飞独自陷入了沉思。
“能在电磁波和光学上都做到隐形的强击装甲吗？”龚正飞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早在「匕首」系列机体研制之初，南方重工就致力于隐身系统的开发。在「MK-II」的1号机上，甚至已经搭载了一种光电迷彩系统。但是遗憾的是，这种「变色龙」系统只能欺骗人的眼睛，让人产生不去注视它的错觉，而做不到百分百的光学隐身。更何况，对于日益先进的雷达，在雷达隐身方面还是一筹莫展，只能靠每小队配置的一架指挥官机担任电子干扰。
真正使“变色龙”系统至今无法投入实战测试的原因，是它的耗电量实在太大了。展开「变色龙」系统后，1号机的镓动时间锐减到只剩原来的1/4，根本无法投入实战。
现在有一股不明势力居然开发出了能在电磁波和光学上都做到隐形的强击装甲，龚正飞既感到嫉妒又感到不安。他必须早作准备，最好能在3号机的测试期内尽可能多的采集对方的数据，甚至有可能的话，直接俘获它。现在能在战场上发现它的，恐怕只有极少数的人。
“读心者……”龚正飞皱着眉头摁灭了抽了一半的香烟。如此一来，龚龑恐怕必须直面危险的战斗，对此自己心中充满了担心。
[1]即赛博格，在电影字幕中常常被翻译成机械生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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