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马嘉祺坐在主位,指尖捏着咖啡勺的力道有些重,瓷勺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
他没看对面的苏念,目光落在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上,蛋白边缘的焦痕像极了昨夜画室地毯上的靛蓝污渍。
女佣端上烤吐司时,脚步放得格外轻。
谁都能看出先生今天不对劲——平时从不碰碳水的人,此刻正用黄油刀慢悠悠地抹草莓酱,刀叉碰撞的节奏乱了章法,连眉骨那道疤痕都透着点紧绷的红。
苏念捧着热牛奶小口啜饮,眼角的余光把他的别扭尽收眼底。
他左手缠着的纱布换了新的,边缘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颜料,是昨夜打翻的靛蓝色。
看来他回去后并没立刻处理,或许是对着那片狼藉愣了很久。
苏念“马先生。”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晨露落在荷叶上。
苏念“您的手需要换药吗?我以前在画廊帮过医学生改画,懂点基础护理。”
马嘉祺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惯常的冷漠,把吐司切成整齐的小方块。
马嘉祺“不用。”
两个字硬邦邦的,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苏念没再说话,只是用小勺轻轻搅动牛奶。奶泡在表面画出圈,又很快散去,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思——指纹已经到手,藏在昨天换下来的袖口内侧,那片沾了颜料的布料刚好能遮住微型存储片。
但虹膜比对需要活体扫描,马嘉祺的办公室和卧室都有最高级别的虹膜锁,想要拿到数据,必须在三十厘米内让他直视镜头。
她瞥向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瞳孔在晨光里像蒙着层薄雾,睫毛很长,低垂时能遮住半张脸。
这个人习惯用冷漠当盾牌,连眼神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想要让他放松警惕近距离对视,比拿到指纹难上百倍。
苏念“今天有个画展。”
苏念状似无意地提起,用银叉挑起一块水果。
苏念“在现代艺术博物馆,有幅关于‘记忆碎片’的装置画,据说用了虹膜投影技术。”
马嘉祺切蛋的手停了半秒。
他知道那个展,是家族旗下基金会赞助的,安保系统用的正是最新的虹膜识别。
她怎么会知道?
马嘉祺“没兴趣。”
他把溏心蛋戳破,橙黄色的蛋液流出来,在白瓷盘上漫开,像幅抽象画。语气依旧冷淡,却忍不住多问了句。
马嘉祺“你想去?”
苏念抬眸时,恰好撞上他的视线。她笑得恰到好处,梨涡里盛着晨光。
苏念“有点好奇。听说能把参观者的虹膜投影成星图,很适合……记录点特别的东西。”
她的眼神很纯,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可马嘉祺却莫名想起昨夜那个吻。
她的顺从里藏着算计,柔软的指尖擦过他指节时,带着不容错辨的刻意。
这个女人像株缠绕的常春藤,看似柔弱,却能精准地找到他铠甲的缝隙。
马嘉祺“让司机送你。”
他移开目光,把餐巾往桌上一放,动作带着点落荒而逃的仓促。
马嘉祺“下午三点前回来,有个晚宴。
说完起身就走,黑色西装的下摆扫过餐椅,带起一阵风。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缓缓收起笑容,指尖在牛奶杯沿轻轻划圈。
晚宴。
这是个机会。
她记得管家提起过,马嘉祺的家族晚宴有个老规矩,宾客要在签到时直视家族徽章投影,那是用虹膜确认身份的伪装程序。
只要能在他签到时站在旁边,用藏在发间的微型镜头捕捉到清晰的虹膜纹理……
苏念拿起一块吐司,慢慢咀嚼。面包的麦香混着草莓酱的甜,在舌尖漫开。
她想起昨夜他带着酒气的吻,带着疲惫的蛮横,还有转身时耳后那抹不易察觉的红。
这个男人看似坚硬,内心却藏着片柔软的废墟,像她画布上那道模糊的人影,总在不经意间泄露出真实的轮廓。
或许不用太刻意。
她低头看着餐盘里的水果,猕猴桃的绒毛沾在叉尖,像极了他指腹的薄茧。有时候,最锋利的武器,恰恰是那些看似无意的靠近。
女佣来收餐具时,发现苏小姐正对着窗外的常春藤出神,指尖在桌布上画着奇怪的弧线。
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在规划一幅精密的画——而画的中心,正是那位此刻在书房里对着空白文件发呆的先生。
马嘉祺捏着钢笔的手松了又紧,纸上只留下几个洇开的墨点。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早餐时她的笑,还有那句关于“记忆碎片”的话。
这个女人像个谜题,每个碎片都透着熟悉的暖意,却又在拼凑起来的瞬间,露出带刺的锋芒。
他不知道,此刻楼下的苏念正轻轻抚摸着领口的纽扣——那枚从他西装上勾下来的铂金徽章,背面的家族纹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近距离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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