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黑鳞密踪(续)
出山的路比来时更难走。雨把泥土泡成了浆糊,每走一步都像在拔萝卜,胖子的登山靴陷进泥里三次,最后干脆脱了鞋光脚蹚,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破山,跟咱有仇是吧?刚从蛇窝里爬出来,又得给泥菩萨当祭品——老吴,你闻没闻着啥味儿?”
我正弯腰帮闷油瓶扯粘在裤腿上的荆棘,闻言抽了抽鼻子。雨幕里确实飘着股怪味,不是山里的腐叶腥,也不是墓里的血腥气,倒像是……烧艾草的味道?
“前面有人。”闷油瓶突然停步,视线越过一片歪脖子树林。
林子里影影绰绰有火光,走近了才看清是座破庙,墙皮掉得只剩半截,屋顶漏着天,神像早被劈了当柴烧,只留下个光秃秃的神龛。神龛前蹲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正用三块石头支着瓦罐煮东西,罐口冒的白烟里就裹着那股艾草味。
“几位小哥打哪儿来?”老头抬头,脸皱得像颗干核桃,眼睛却亮得惊人,“这荒山野岭的,雨里赶路可不安全。”
胖子一屁股坐在老头对面,盯着瓦罐咽口水:“大爷,您这煮的啥好东西?闻着挺香。”
“艾草煮蛇肉。”老头往罐里撒了把红辣椒,“山里潮,吃点这个驱寒。看你们的样子,是从鹰嘴岩那边过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看着像个普通山民,怎么会知道鹰嘴岩?那地方荒得连采药人都不去,除非……
“瞎转悠的。”我扯了扯背包带,“迷路了。”
老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迷路能摸到鹰嘴岩?那地方藏着东西,三十年没外人敢去了。”他舀起一勺汤,“当年有队戴眼镜的,也是像你们这样,背着大包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除了一个姓张的。”
胖子手里的工兵铲“当啷”掉在地上。
“您认识张老爷子?”我往前凑了凑。
“何止认识。”老头往火里添了根柴,火苗窜起来,照亮他脖子上挂的护身符——那是块黑石头,形状像片鳞片,和墓里黑鳞蛇的鳞片一模一样。“他是我表舅。”
瓦罐里的汤“咕嘟”冒泡,我盯着老头脖子上的石头:“您表舅当年从鹰嘴岩出来,跟您说过什么?”
“说啥?说里面有会哭的蛇,说石棺里躺着长鳞的人,说那墓根本不是给人修的。”老头吧嗒着旱烟,“他疯了以后,我去看过他三次,每次都攥着半片铜叶子,说要还给‘海里来的大人’。”
海里来的大人?我想起石棺里的白玉牌——鲛人族。传说鲛人住在南海深处,鱼尾人身,鳞片能做灯油,一滴可燃千年。可这秦岭深处的古墓,怎么会和南海鲛人扯上关系?
闷油瓶突然开口:“您脖子上的石头,哪来的?”
老头摸了摸黑石头护身符:“祖上传的。我爷爷说,咱这秦岭底下,压着条‘海眼’,通着南海。几百年前有鲛人顺着海眼上来,修了那座‘鳞宫’,后来不知为啥就没回去,死在了山里。”
“鳞宫?”胖子皱眉,“不是叫黑鳞冢吗?”
“山民叫鳞宫,你们外人瞎起名字。”老头吐了个烟圈,“那地方邪性得很,每到月圆,鹰嘴岩底下就有哭声,像女人哭,又像蛇叫。我爹年轻时去看过,说看见水里浮着好多白花花的东西,像……像人的骨头。”
我突然想起墓里渗出的海水。如果真有海眼通着南海,那墓室积水就说得通了。可鲛人为什么要在秦岭修墓?又为什么要用活人殉葬养鳞?
“您表舅说要把铜叶子还给鲛人,是什么意思?”
老头的烟杆顿了顿:“他说那半片铜叶子是钥匙,能开‘归墟门’。鲛人修鳞宫,不是为了埋死人,是为了守着门——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里面的东西?”胖子追问。
雨突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破庙地上的水洼亮闪闪的。老头抬头望着月亮,声音压得很低:“是‘螭蛊’。鲛人最怕那东西,说是从地心里爬出来的,专吃鳞甲,能把整条海眼都堵死。”
瓦罐里的汤突然溢出来,溅在火上“滋啦”响。我看见老头脖子上的黑石头护身符,在月光下泛出幽幽的绿光,像有活物在里面动。
“不好。”闷油瓶猛地站起来,看向庙外。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不是风声,不是兽吼,像是无数鳞片在地上摩擦,“沙沙”的,越来越近。
老头把烟杆一扔,抄起墙角的柴刀:“它们来了。”
“谁来了?”胖子抓起工兵铲。
“被鳞宫的血腥味引来的。”老头指着庙门,“是‘鳞尸’——当年没被养鳞术弄死的人,被螭蛊啃了一半,变成了半人半虫的怪物。”
月光里,庙门外的泥地上爬过来几个黑影,没有腿,像蛇一样贴着地面蠕动,浑身裹着湿漉漉的黑鳞,脑袋上没有脸,只有个黑洞洞的嘴,正“嗬嗬”地往外淌粘液。
“我操!又是这玩意儿!”胖子挥着工兵铲就冲上去,“老吴!小哥!抄家伙!”
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光劈在鳞尸身上,却只划开一道小口,流出的不是血,是绿油油的脓水,溅在地上,连石头都被腐蚀出小坑。
“打它们的脖子!”老头喊,“那里没长鳞!”
我捡起地上的柴刀,看准一个鳞尸的脖子砍下去。“噗嗤”一声,像砍在烂肉上,那鳞尸突然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尖叫,身体蜷成一团,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
可更多的鳞尸从树林里爬出来,堵满了庙门。我看见它们的鳞片下面,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是螭蛊!
“这庙有地道!”老头掀开神龛底下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快进!鳞尸怕土!”
胖子第一个跳下去,我跟着闷油瓶往下钻,刚要把石板盖回去,突然看见最前面的鳞尸头顶,有块鳞片在月光下闪了闪——那形状,那纹路,和张老爷子手里的青铜鳞甲一模一样。
原来张老爷子攥着的不是钥匙,是鳞尸的鳞片。他根本不是从鳞宫逃出来的,他是被鳞尸……或者说被鳞尸身体里的螭蛊,给“放”出来的。
石板盖到一半时,我看见老头突然笑了,他脖子上的黑石头护身符裂开,从里面掉出半条暗红色的虫子,钻进了他的脖子。
“告诉姓张的……”老头的脸迅速长出黑鳞,“归墟门……破了……”
石板“哐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尖叫。地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胖子的喘息声和水滴声。
“那老头……”胖子的声音发颤。
“他早就被螭蛊寄生了。”闷油瓶的声音在黑暗里很清晰,“那护身符是用来压蛊的。”
我摸着背包里的青铜鳞甲——不,是鳞尸的鳞片。张老爷子疯疯癫癫念叨的“归墟门”,根本不是鲛人守着的门,而是螭蛊从地心里爬出来的通道。那座鳞宫,那些活人殉葬,甚至那些黑鳞蛇,都是鲛人用来对抗螭蛊的防线。
可现在,防线破了。
地道尽头透出微光,闷油瓶突然停步:“听。”
前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河流。我想起老头的话——秦岭底下压着海眼。
难道我们顺着地道,摸到了海眼的入口?
胖子掏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我们看见前面是条地下河,河水黑得像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东西——真的是人骨。
而河对岸的石壁上,有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着鲛人守着门的图案,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
归墟门。
门缝里,渗出了绿油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