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唯有更漏声在浣花剑派深处规律地滴答作响
萧秋媃的闺房内,烛火摇曳。她并未安寝,而是神色平静地整理着一个小小的行囊,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几件素雅的换洗衣物,一些必不可少的贴身用品,便是全部
她早已在傍晚时分,寻了适当的时机,向父母表明了去意。没有详述原因,只说是帮中或有事务,需提前返回
萧西楼与孙慧珊虽心有不舍,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但见女儿神色决然,终究没有强留,只是细细叮嘱了路上小心,早些归家
权力帮总坛与浣花剑派相隔甚远,山长水阔。选择在夜半时分悄然出发,马蹄踏着星光赶路,待到天明时分,恰好能抵达那座她一度以为是归宿,如今却决意离开的森严堡垒。这一次,她心中不再有彷徨,不再有卑微的期待,只有一股破釜沉舟、斩断过往的决心
贴身侍女牡丹默默在一旁协助,眼中满是关切。而另一名侍女晚秋,则静立门旁,看似低眉顺目,身形却如出鞘的利剑般挺直,眼神锐利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此刻,她依旧履行着职责,只是这保护的对象,即将向她的主人提出决绝的告别

一切收拾停当。萧秋媃走到床边,俯身看着熟睡中的绾绾。女儿的小脸在睡梦中恬静安然,完全不知晓即将发生的变故。萧秋媃心中涌起无限怜爱与酸楚,她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动作,将女儿连同包裹着她的小锦被一起,稳稳地抱入怀中。绾绾在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小脑袋在母亲颈窝处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抱着女儿,萧秋媃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充满少女时期回忆的闺房,目光掠过熟悉的陈设,没有太多留恋,只有告别过去的释然。她对着牡丹和晚秋微微颔首
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出院落,穿过沉睡中的重重亭台楼阁,来到浣花剑派的大门前。夜色浓重,门前寂静无人,只有两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仿佛计算好了时间一般,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由两匹健壮的骏马拉着,如同幽灵般自暗处驶出,稳稳地停在了门前。车夫笼罩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容,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晚秋率先上前,警惕地扫视四周,随后为萧秋媃拉开车门。萧秋媃抱着绾绾,没有丝毫犹豫,弯腰踏入了车厢。牡丹紧随其后,晚秋最后上车,轻轻关上了车门
车夫无声地挥动鞭子,在空中发出轻微的破空声。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载着决绝的心、安睡的孩童、忠心的侍女以及隐藏的剑客,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向着权力帮的方向,向着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告别,疾驰而去。星光黯淡,前路未卜,但萧秋媃的心中,却比这五年来任何一刻都要清明与坚定
夜色如浓墨般化不开,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催人欲眠。车厢内,只有绾绾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震动感,从萧秋媃腰间传来。那感觉熟悉又陌生,让她瞬间清醒,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她伸手探入腰间一个看似普通的粉色绣花香囊——那是她按照现代习惯,自己悄悄缝制用来存放私密小物的“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方块物体,那个粉色的香囊。她心中了然,除了那个五年间几乎如同死物、只在穿越之初给过模糊提示的“系统”,还能是什么?
这破系统,五年屁都不放一个,这大半夜的,闹什么鬼?她暗自腹诽,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莫名的警惕
她小心翼翼地从香囊中抽出一条非绢非纸、触感奇特的“信笺”。那“信笺”在她指尖展开的瞬间,一道唯有她才能看见的、柔和却清晰的金色光芒,如同投影般浮现在她的视线前方,构成几行流转的文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触发隐藏任务——“解除与关键人物李沉舟的误会”。任务描述:消除隔阂,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任务奖励:未知。」
金光闪闪的字眼,尤其是“解除误会”、“重归于好”这几个词,像是一根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萧秋媃的眼里,刺进她的心里
误会?
萧秋媃险些气笑出声,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翻了上去,心中瞬间奔涌过无数现代词汇组成的弹幕
萧秋媃【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是误会他五年对我不闻不问?还是误会他新婚之夜让我独守空房?是误会他骂我“卑鄙”?还是误会他眼睁睁看着权力帮的人可能害我萧家满门而无动于衷?!这特么能叫误会?!这破系统是中了病毒还是程序错乱开始发癫了?!】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她。她看着那悬浮的金光提示,只觉得无比讽刺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斩断这错误的一切,带着女儿离开那个牢笼的时候,这个将她扔进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跳出来告诉她,要去和那个造成她所有痛苦的源头“解除误会”?
在她眼中,这个世界除了她和哥哥萧秋水是拥有真实灵魂的“玩家”,其他所有人,包括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李沉舟,都不过是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NPC,是一段段虚拟的数据。而现在,系统竟然要她这个“玩家”去和一个“NPC”上演什么冰释前嫌的戏码?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信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那金色的系统提示在她倔强的注视下,依旧顽固地悬浮着,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改变主意
但萧秋媃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被冒犯的恼怒和对这“剧情”安排的深深鄙夷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那“信笺”撕碎的冲动,将其胡乱塞回香囊深处,仿佛要将这荒谬的任务连同那五年的委屈一起,彻底封存
马车依旧在黑暗中前行,朝着权力帮的方向。只是车厢内,萧秋媃的心,因这突如其来的“系统发癫”,更添了几分决绝的冷意。她绝不会回头,哪怕系统亲自下场干

天色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马车停稳,萧秋媃独自一人走了下来,将仍在熟睡的绾绾交由牡丹和晚秋照料,嘱咐她们去街市买些早点,权力帮那宏伟却森严的大门已然在望。萧秋媃独自一人踏入这片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与她记忆中的冰冷一般无二
帮中弟子往来穿梭,人数不少,却静默得可怕,仿佛每个人都只是一道无声的影子。她心中莫名地感到一丝异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盘桓不去
李沉舟呢?
这个念头驱使着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几乎将整个主院绕了一遍,目光扫过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角落——书房、练武场、议事厅……却连那抹熟悉的墨色身影都未曾捕捉到
正当她心中疑窦丛生时,一个沉稳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是权力帮的“刀王”兆秋息

萧秋媃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萧秋媃“刀王,请问……帮主何在?”
兆秋息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行礼,声音平稳地告知
兆秋息“萧姨娘,帮主昨日便已离帮,需过些时日方能归来。”
又是昨日……
萧秋媃心头一沉,陷入沉思。她忆起,似乎每个月总有这么固定的几日,李沉舟会悄然离开帮中,短则一日,长则两三天
他向来不是随意走动之人,行踪莫测,这也正是江湖中人难得一见其真容的原因。以往她只当是寻常帮务,并未深究,此刻却觉得这规律背后透着古怪
然而,这丝疑惑很快被她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压了下去。她定了定神,看向兆秋息,决定坦然相告
既然李沉舟不在,有些话,或许通过这位看似冷硬、实则偶尔会流露出些许善意的刀王转达,也未尝不可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释然
萧秋媃“帮主向来不喜见我,甚至屡次出口驱赶。当初是我年少无知,一意孤行地嫁入权力帮,如今想来,实属可笑。”
她微微吸了口气,继续道
萧秋媃“我今日回来,是想亲口告诉他,我愿意离开,从此还他清净。但是,绾绾是我的女儿,我必须带走。没有他的亲口允诺,我不敢擅自带她离去。我打算去书房给他留书一封,言明此事,待他回来看到,我便带绾绾离开。”
她说完,便准备转身前往书房,却敏锐地察觉到兆秋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那其中似乎翻涌着挣扎、不忍,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在乎?
萧秋媃并未多想,只当是他作为下属的为难,然而,就在她抬步欲走的瞬间,兆秋息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兆秋息“萧姨娘!请留步!”
萧秋媃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兆秋息紧锁眉头,脸上满是沉痛
兆秋息“属下……实在不愿再看您与帮主如此互相折磨下去!今日,属下必须要将帮主的苦衷,告知于您!”
萧秋媃愣住了,随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撇过头去
萧秋媃“他……能有什么苦衷?”
兆秋息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积压了五年的话语尽数倾吐
兆秋息“帮主他……并非对您无情!”
这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萧秋媃耳畔
兆秋息“属下虽身份低微,但跟随帮主日久,他的心思,属下也能窥得一二。属下见过他深夜独坐,对着您院落方向出神的落寞;见过他听闻您身体不适时,暗中命人送去珍稀药材,却不准透露姓名的矛盾;更见过他在您每一次负气离开后,那深藏在眼底、无法言说的痛苦!”

兆秋息的声音带着激动,一字一句,敲打在萧秋媃的心上
兆秋息“他对您冷漠,疏远,甚至出口伤人,无非是因为他身处江湖漩涡中心,仇家遍地!他怕!他怕自己对您的丝毫在意,都会成为敌人挟持、伤害您的把柄!他只能故作无情,将您推得远远的,才能保您平安!可他心里,比谁都痛!”
萧秋媃怔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兆秋息的话语并未停止,抛出了另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兆秋息“帮主每月此时离帮,并非处理俗务,而是……进宫。”
萧秋媃“进宫?”
萧秋媃喃喃重复,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兆秋息“是!进宫,服毒!”
兆秋息的声音带着悲愤
兆秋息“当今圣上忌惮帮主,每月逼他饮下慢性毒药,以此控制!帮主虽内力深厚,能强行压制驱散部分毒性,但常年累月,毒素早已深入肺腑,损伤根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怕!他怕有朝一日,权力帮这座大厦倾颓,他护不住身边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只能狠下心,将您推开,只想让您远离这是非之地,这个龙潭虎穴!”
他看着萧秋媃瞬间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痛惜
兆秋息“属下看着您二位明明……明明并非无情,却一次次争吵,一次次误解,最终形同陌路,甚至互相怨恨……属下这心里,实在难受至极!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但或许还有不知的事,除了帮主夫人,帮中再无第三人知晓详情!”
萧秋媃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兆秋息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五年来构建的所有认知——他的冷漠是假的,他的驱赶是假的,他所有的不近人情,竟然都是为了保护她?
而他独自一人,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剧毒与枷锁?
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愤怒、委屈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
他什么都不说,让她恨他入骨,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心碎神伤,而他自己,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痛苦和煎熬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滚烫得灼人。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难忍,比过去五年任何一次委屈和伤心都要剧烈千百倍
她猛地抬手擦去眼泪,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她一把抓住兆秋息的衣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
萧秋媃“备马!立刻给我备马!我要进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