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帮，春日暖阳洒在精致的庭院里。五岁的小绾绾正蹲在花圃边，胖乎乎的小手兴致勃勃地挖着湿润的泥土，捏着不成形的小泥人，玩得不亦乐乎，手上、裙摆上都沾了不少泥点
这时，李沉舟手持几卷文书，正从廊下经过，准备回书房处理堆积的帮务。他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惯有的冷肃
绾绾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她立刻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脆生生地喊道
李绾绾“爹爹！”
她记得娘亲和姐姐说过，要爱干净。她连忙跑到一旁丫鬟备好的水盆边，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沾满泥巴的小手洗干净，然后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便像只欢快的小鸟，张开双臂，朝着李沉舟飞奔过去，想要像其他孩子那样，扑进父亲怀里撒个娇
李沉舟看着女儿向他跑来，那双酷似萧秋媃的清澈眼眸里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欢喜，他冰冷的心湖不禁泛起一丝微澜。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庭院寂静，除了远处几个低眉顺目的丫鬟，似乎并无旁人
就在这一瞬间的松懈间，他几乎要弯下腰，伸出手，去迎接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拥抱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女儿的前一刻，一个捧着账册的下属恰巧从另一侧的月亮门拐了进来，恭敬地向他行礼：“帮主。”
这一声呼唤，瞬间将李沉舟拉回了现实。他眼底那丝刚刚升起的柔和瞬间冻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冰冷与警惕。权力帮树敌太多，这高墙深院之内，谁又能保证绝对干净？
他不敢赌，不敢让任何人看到他对这对母女流露出丝毫在意，那可能会成为她们致命的弱点
他硬生生收回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仿佛没有看到女儿伸出的双臂和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径直从绾绾身边走了过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多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路边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
“……”
绾绾张开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碎裂
她看着父亲冷漠离开的背影，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小嘴委屈地撇了又撇，最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朝着东厢房跑去
东厢房内，萧秋媃正对镜梳理着长发，摆弄着妆台上的脂粉钗环，试图找些事情来打发这漫长的时光。忽然听到女儿带着哭腔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头，就看到绾绾哭得小脸通红，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扑进自己怀里
李绾绾“娘亲……呜呜……爹爹……爹爹他不理绾绾……”
绾绾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哭诉，小小的身子因为委屈而一颤一颤
李绾绾“爹爹是不是……不喜欢绾绾？是不是不爱绾绾？”
萧秋媃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和那伤心欲绝的小模样，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孩子微乱的发丝，自己的脸上却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苦涩与心痛
又是这样……
一次又一次，他用最直接、最伤人的冷漠，将女儿纯真的期盼击得粉碎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泪意和那份积压已久的失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低声道
萧秋媃“绾绾不哭……以后……以后不要再去找爹爹了，好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说服女儿，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萧秋媃“他既然……看不上我们，我们又何必……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李绾绾“可是……绾绾想要爹爹抱抱……”
绾绾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与渴望
李绾绾“别的小朋友都有爹爹抱……”
听着女儿这稚嫩却锥心的诉求，萧秋媃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将女儿更紧地拥入怀中，把脸埋在孩子柔软的发顶，声音哽咽
萧秋媃“娘的乖绾绾……有娘疼你……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母女二人相拥在一起，温暖的春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不散这满室的伤心与那无法跨越的、名为“李沉舟”的冰冷鸿沟
小小的绾绾还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与无奈，她只知道，那个被称为“爹爹”的人，又一次用背影，刺伤了她幼小的心灵
赵师容从帮外处理完事务回来，刚踏入权力帮便听说了白日里绾绾因李沉舟的冷待而伤心大哭的事情
她心下当即一紧，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立刻又转身出了门，风尘仆仆地去市集上精心挑选了几样时兴的玩物和孩童爱吃的精致点心，这才匆匆赶回东厢房
赵师容“绾绾！看大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赵师容人还未进门，温柔带笑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正偎在母亲怀里、情绪依旧有些低落的绾绾，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只小蝴蝶般从萧秋媃膝头跳下，蹦蹦跳跳地扑向刚进门的赵师容
李绾绾“大娘！”
小丫头的声音里重新染上了欢快
赵师容蹲下身，将手里的小风车、泥人还有油纸包着的香甜糕点一样样展示给绾绾看，耐心地哄着她
看着女儿破涕为笑，重新变得活泼起来，萧秋媃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脸上也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然而，那笑容之下，心底最深处的酸楚与无奈，却如同沉疴旧疾，依旧盘踞不去，隐隐作痛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李沉舟躺在床榻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日里女儿看向他的眼神，那从满心期盼的璀璨星光骤然跌落到委屈破碎的泪光盈盈，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一下下刺痛着他的心。他终究是……伤到那个小人了
他烦躁地坐起身，在黑暗中静坐片刻，然后下床走到书桌旁，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用软布小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来看，是一支做工极其精巧的银质小簪花，花瓣层叠，栩栩如生，花心还点缀着一颗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淡粉色宝石。这是他前些日子偶然看到，觉得定然极配绾绾，便鬼使神差买下来的，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送出
握着那支微凉的小簪花，李沉舟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来到了东厢房外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室内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夜灯。萧秋媃和绾绾都已熟睡，呼吸均匀
尤其是绾绾，睡得十分香甜，小脸红扑扑的，肉嘟嘟的小嘴微微嘟着，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安静乖巧的睡颜，融合了他与萧秋媃容貌上的优点，看得李沉舟心头一片柔软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借着微弱的灯光，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女儿的小脸
平日里冷峻的眉眼在不自觉间舒展开来，唇角甚至牵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属于父亲的温柔和蔼的笑容
许是父女连心，睡梦中的绾绾似乎察觉到了身边有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坐在床边的人竟然是爹爹时，她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毫无阴霾的惊喜笑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白天的伤心事，用带着睡意的、软糯糯的声音撒娇般轻唤
李绾绾“爹爹～”
李沉舟心中一暖，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李沉舟“小声些，别吵醒你娘亲。”
绾绾立刻听话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留下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沉舟，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喜悦
看着女儿这全然信赖、毫不记恨的模样，李沉舟心中愧疚更甚
他垂下头，靠近女儿，用极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笨拙和认真，轻声说道
李沉舟“绾绾，白日里……是爹爹不对。爹爹跟你道歉。”
绾绾却用力摇了摇头，小手拉下捂住嘴的手，用气音小声又坚定地说
李绾绾“绾绾不怪爹爹！”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爹爹能来看她，跟她说话，就已经是最大的欢喜了
李沉舟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哽。他拿出那支小心握在手中的小簪花，递到绾绾面前
李沉舟“这个……给绾绾的。”
绾绾的眼睛瞬间更亮了，像落入了星辰。她惊喜地接过那支精致的小簪花，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然后忽然凑上前，伸出小胳膊搂住李沉舟的脖子，在他略显冰凉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湿漉漉、暖呼呼的触感
李绾绾“绾绾最爱爹爹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李沉舟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被亲吻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声音愈发低沉温柔
李沉舟“今晚爹爹来看你的事，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要告诉你娘亲，好不好？”
绾绾用力地点着小脑袋，乖巧地答应
李绾绾“嗯！绾绾不说！”
见女儿如此懂事，李沉舟心下稍安，便准备起身离开
谁知他刚一动，绾绾就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小嘴一撇，眼看金豆子又要掉下来，带着哭腔小声央求
李绾绾“爹爹别走～陪陪绾绾～爹爹陪绾绾睡～”
李沉舟见她又要哭闹，生怕吵醒一旁的萧秋媃，届时场面定然尴尬，自己这冷面帮主的威严恐怕也要扫地
他无奈，只得重新坐下，压低声音哄道
李沉舟“别吵别吵，爹不走，不走。”
绾绾见他答应，立刻破涕为笑，重新乖乖地躺回母亲身边，但一只小手仍紧紧抓着李沉舟的衣角，仿佛生怕他跑了
李沉舟看着女儿依赖的小模样，心中一片柔软，又夹杂着无尽的酸涩
他只得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半靠在床榻边，一只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像天下间最寻常的父亲一样，哄着心爱的小女儿入睡
心中暗想：且等她睡熟了，自己再悄悄离开便是
昏黄的灯光下，威严冷酷的权力帮帮主，此刻收敛了所有锋芒，笨拙而又耐心地守护着女儿的睡颜
这静谧的深夜，这偷来的片刻温情，于他而言，是冰封世界里悄然绽放的一朵脆弱却珍贵的小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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