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巍峨的王城,如今如一座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在烈火中坍塌、呻吟
残垣断壁间黑烟如无数鬼魂的巨手,狂舞着伸向昏红天际
昔日华美宫室皆已化作焦黑废墟,琉璃瓦碎裂一地,混杂着黏腻的深红与暗褐,在余烬微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叠着,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偶,断肢残骸与破碎的甲胄、旗帜搅作一处污浊不堪的泥潭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与浓稠的血腥,几乎凝固成实质,沉沉地压住人的口鼻
就在那由尸骸堆叠成的小丘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坐着
那是个约莫三岁的女童,穿着件破碎的锦缎小裙,原本华贵的金线刺绣被烟灰与血污彻底覆盖
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尊即将融化的雪娃娃,只有那双过分大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映着下方熊熊燃烧的城池,仿佛两潭映照着地狱之火的死水
她纤细的身躯纹丝不动,仿佛与身下冰冷的尸体和身侧斜插着的、尚在滴血的断戟融为一体
她一只小小的鞋子不知去向,赤裸的脚丫垂下来,无意识地晃荡着,蹭过一具士兵尸体仰面凝固着惊愕的脸庞
脚踝上,沾着一点黏腻、微温的东西,像一小块湿透了的、褪色的花瓣——那是一只不知属于谁的眼球
她从来没有想过“亡国”这样沉重的字眼
她只知道,那些震得她耳朵嗡嗡响、让她心口跳得难受的可怕声,终于停了
世界安静得奇怪,只剩下火焰哔哔剥剥的低语,像一种她从未听过的、令人不安的摇篮曲
空气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铁腥味”,刺得她小鼻子痒痒的,只想打喷嚏
她有点冷,裙裾间不知何时漫开一片冰凉湿意,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小手无意识地抠弄着怀里抱着的一样东西——那是一顶沾满血污与泥灰的、冰冷沉重的金盔,那是父皇的头盔
她看着眼前流淌的血洼,那暗红色的水面竟奇怪地反射出一点破碎的、微弱的虹光
她小小的嘴唇微微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哼起一个破碎的调子,那是母后昨夜哄她入睡时唱过的摇篮曲,此刻却走了形,断断续续,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游丝,微弱地飘荡在尸山血海之上。
“月……亮……亮……”
目光茫然移动,掠过几具狰狞扭曲的尸身,落在不远处一袭刺目的红上
那红在一片狼藉中如此醒目,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那是……母后的裙子!母后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一丝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倏地跳进宁儿死寂的眼底。
“母……后……”她喃喃着,声音细弱如蚊蚋,抱着冰冷头盔的小手,不自觉地松了一点点
她挣扎着,小小的身体在那滑腻的尸堆上笨拙地挪动,想要靠近那抹红色
冰冷的盔甲碎片和僵硬的肢体硌着她,几乎让她摔倒
终于,她踉跄着扑到了那红裙边,小手急切地、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希望,抓住那熟悉的衣料,用力摇晃
“母后……醒醒……我怕……”
红裙的主人无声无息,那张她曾无数次亲吻的、温婉美丽的脸庞,此刻沾满尘土与凝固的血迹,深深地埋在一滩粘稠的暗红里
她困惑地歪着头,小手更加用力地推搡
母后的身体异常沉重冰冷,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石头
她的小手猛地缩了回来,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空洞的眼睛骤然瞪得更大,仿佛要将眼前这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景象彻底装进去,却又根本装不下
她小嘴微微张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她只是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那顶冰冷的、沾着父亲血迹的头盔,仿佛那是世上唯一的浮木。一丝细微的、无法自控的颤抖,终于从她小小的肩头开始,如同风中残叶,迅速蔓延至全身
“母后……睡……睡得好深啊……”她终于挤出几个字,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轻飘飘地散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空气里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沉重得令人心悸的断裂巨响——那是王宫最高处,象征着无上王权的巨旗,在烈焰的舔舐与重压之下,终于彻底折断,带着燃烧的残骸,如垂死的巨兽般轰然倒塌
这声巨响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进她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脆弱如薄冰般的小小心灵世界
“啊——!”
一声短促、尖利、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猛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绷到极限的琴弦猝然断裂!这声音撕裂了死寂,却又瞬间被周遭无边的废墟与死亡吞噬殆尽,显得更加绝望和渺小
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那双一直空洞睁着的、映着地狱之火的大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碎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彻底的死灰
她猛地低下头,将怀里那顶冰冷沉重的金盔用力举起,像要寻找一个隔绝一切恐怖的堡垒,笨拙而慌乱地、不顾一切地扣在了自己小小的脑袋上
沉重的金属瞬间遮蔽了她苍白的小脸和死寂的双眼,只余下头盔下缘露出的、沾满血污和灰烬的几缕细软黑发。黑暗与金属的冰冷触感骤然笼罩了她
世界,连同那燃烧的城池、堆积的尸山、身下娘亲冰冷的红裙……一切都被隔绝在这方寸之间
在那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她的小嘴却再次微微开合起来,破碎的音节如同垂死蝴蝶的振翅,微弱地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内壁:
“月……亮……亮……亮……”
那不成调的摇篮曲,细若游丝,被禁锢在冰冷的头盔里,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固执地回荡着,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铁壁,去寻找一个永远消失了的、温柔的夜晚
头盔沉重地压着她稚嫩的颈项,歌声低微得几近于无,仿佛下一秒就要沉入脚下那片深不见底的血洼里去,永远沉寂
“叮——系统绑定成功”
“欢迎宿主来到《少年白马醉春风》世界”
“身份:西楚帝姬(已亡国)”
“本世界任务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