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珠村的尘埃终于落定,水简被成功封印在特制的水箱中,那诡异的幽蓝光芒在水波荡漾下显得温顺了许多,但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骇人的力量。
回到丽溪市的临时据点,气氛并未真正轻松。罗聘婷的状况虽因水简被收服而略趋稳定,但依旧沉睡在自我的世界里,偶尔无意识的呓语也总是破碎不堪,提供不了更多线索。郑伯脸上的愁容并未减少,只是看向罗韧和帮忙请来顶级专家进行远程会诊的寒衿绾时,多了几分感激。
客厅里,众人围坐,中间摊开着地图和零散的笔记。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下一根,”罗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会在哪里?”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木代忽然揉了揉太阳穴,蹙眉道:“我又看到了……那个屋角,还有……一个拿着扫帚的、样子很奇怪的小人?”
几乎同时,曹严华也“咦”了一声,比划着:“俺好像也瞅见了,一口井?黑咕隆咚的。”
炎红砂努力回想:“我好像……看到一个下雨的地方,很多雾。”
幻象再次不期而至,内容各异,却都透着阴森诡谲。
一直安静坐在窗边,膝上放着超薄笔记本的寒衿绾抬起了头。她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界面。“把你们看到的细节,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她的声音清冷,像冰泉淌过,瞬间抚平了些许焦躁。
木代、曹严华、炎红砂依言描述。寒衿绾一边听,一边在专业的图形软件上进行初步绘制,同时连接了她庞大的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
江照凑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赞叹:“阿衿,你这装备和手速,绝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他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毫不掩饰的倾慕。
寒衿绾并未看他,只是淡淡应了句:“信息时代,工具而已。”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逐渐成型的图案上——一个造型古朴甚至有些诡异的持扫帚人偶,一口深井,潮湿多雨的山地环境。
罗韧的目光则落在寒衿绾微蹙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起身,默默地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找出一个暖手宝充上电,然后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将温水放在她手边,低声道:“休息一下,不急在这一时。”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寒衿绾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轻轻“嗯”了一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
江照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努力扬起,拿起桌上的水果:“阿衿,吃个橙子?补充维C!”
“谢谢,暂时不用。”寒衿绾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罗韧看着江照,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宣示主权般的压力。江照悻悻地放下橙子,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有初步结果了。”寒衿绾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她将屏幕转向大家,“根据你们的描述和数据库匹配,木代看到的可能是某种流传于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民俗物品,常与祈晴或祛秽仪式有关,暂时称之为‘晴天婆’。曹严华看到的井,特征不明显,但结合红砂提到的多雨、山地环境……”
她切换画面,调出卫星地图和气象资料,“这几个区域,近期符合多雨、多雾特征,且历史上都有与‘井祭’或类似‘晴天婆’传说相关的记载。”
目标范围被迅速缩小。寒衿绾的效率令人咋舌。
“我们需要去这些地方实地调查。”罗韧做出决定,目光扫过寒衿绾时,带着询问。
寒衿绾点头:“我会提前安排好在当地的接待和必要的装备,包括应对潮湿环境和可能的地质风险的物资。”她说话间,已经通过卫星电话开始低声安排,雷厉风行。
看着她冷静自若的侧脸,罗韧心中那份因认出救命恩人而汹涌的情感愈发澎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报恩。而江照,则在一旁暗下决心,不管多难,他都要紧紧跟着“阿衿”。
新的征程,已在脚下。而幻象背后的凶险,也悄然张开了网。
七根心简10 雨镇
车辆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被浓重的绿意和氤氲的水汽所取代。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远处山峦笼罩在厚厚的云雾中,能见度很低。
寒衿绾联系的装备早已提前送达据点——高性能的全地形越野车、专业级的防水冲锋衣裤、高帮防水靴、甚至还有带干燥功能的露营装备和高效驱虫药。此刻,这些装备派上了大用场。
罗韧驾驶着头车,神色沉稳。寒衿绾坐在副驾,看着平板电脑上实时更新的气象雷达图和分析数据,偶尔给出路线微调的建议。后座是木代和炎红砂,两人看着窗外压抑的景色,都有些沉默。
另一辆车由曹严华开着,江照坐在旁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鬼天气”、“路真难走”,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前方车辆副驾的那个身影。
根据寒衿绾筛选出的最可疑地点,他们来到了一个名为“雾雨镇”的地方。小镇坐落在山坳里,常年被云雾笼罩,雨水充沛,青石板路湿滑,两旁的木制吊脚楼都带着深色的水渍,透着岁月的痕迹和一股说不出的阴郁。
寒衿绾提前联系好的当地向导——一个名叫扎西的憨厚中年汉子,已经等在镇口。看到他们的车队,连忙迎了上来。
“各位老板,一路辛苦咯!”扎西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寒小姐吩咐的都准备好咯,住处也安排好了,是镇上最干净的一家客栈。”
在扎西的带领下,他们入住了一家看起来确实颇为整洁的客栈。老板娘是个热情微胖的中年妇女,看到寒衿绾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恭敬和一丝好奇。
放下行李,众人聚在罗韧的房间开会。地上满是泥泞,寒衿绾微微蹙眉,她虽能忍耐,但天性喜洁。罗韧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拿来几张旧报纸,铺在她习惯坐的位置周围。
这个小动作被江照看在眼里,他心里哼了一声,也赶紧有样学样,想把寒衿绾脚边另一处没铺到的地方盖上报纸,结果手忙脚乱差点把桌上的水杯碰倒。寒衿绾抬手轻轻扶住水杯,看了他一眼:“不用忙,没关系。”
江照挠挠头,有点讪讪的。罗韧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扎西,”罗韧转向向导,“镇上关于‘晴天婆’的传说,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水井,你了解吗?”
扎西想了想:“‘晴天婆’好像听老人们讲过嘞,说是以前久雨不晴的时候,会拿出来祭拜求天晴的玩意儿,具体啥样没见过咯。井嘛,镇子里有好几口,后山好像还有一口老井,不过很久没人用咯,都说那地方有点邪乎。”
“邪乎?”木代追问。
“是啊,都说那井通着龙王爷的耳朵,乱说话会遭灾嘞。”扎西压低声音,“而且吧,最近确实有点怪,后山那边老是起雾,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哭又像笑,大家晚上都不太敢去那边了。”
线索似乎指向了后山的老井。
“我们需要去后山看看。”罗韧决定。
寒衿绾补充道:“扎西,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些防身的工具,比如砍刀、绳索,还有强光手电。另外,再打听一下,最近镇上或者后山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或者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她的思维总是如此缜密。
“要得,要得!”扎西连连点头,“工具我这就去准备。陌生人的话……好像前几天是有几个外地人来过,打听老井的事,看起来不像旅游的,穿得严严实实,怪得很。”
陌生人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窗外,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在这潮湿密闭的山镇里,第三根心简的阴影,正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