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没说话，只是把相册递了过来，翻开第一页，就看见张褪色的黑白照片：红砖墙下站着群穿校服的女生，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正仰头笑，发尾别着枚银杏叶发卡——和王橹杰领口那枚书签，像出自同一个模具

王橹杰这张是1998年拍的

王橹杰的声音很轻

王橹杰听说当时摄影社的社长，后来成了有名的战地记者

林溪的指尖抚过照片里女生的脸，忽然摸到点凹凸不平的痕迹，凑近了才发现，照片角落有个浅浅的指纹印，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她想起母亲的相册里，那张半张的合影上，也有个几乎一样的指纹形状

“叮铃铃——”预备铃突然响起，惊得她手一抖，相册差点掉在地上，王橹杰伸手扶了一把，指尖碰到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刚才水杯洇出的湿痕

王橹杰快上课了

他把相册收起来，重新压回书堆

王橹杰课本要是太重，我可以帮你送到教室

林溪连忙摇头

林溪不用麻烦学长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抱着课本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王橹杰又蹲回了书架前，只是这次，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校史，而是那本旧相册

班会的自我介绍比林溪想象的更难熬，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几十双眼睛，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林薇在下面冲她笑，眼神却像在说“别搞砸了”

后排突然传来左奇函的声音，他用课本挡着脸，偷偷冲她比了个口型

左奇函说你喜欢吃什么都行

聂玮辰在他旁边轻轻敲了敲桌子，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

【从兴趣爱好说起，会轻松点】

林溪攥着纸条，指尖把纸角捏出了褶皱，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我喜欢看老照片”，就听见窗外传来相机快门声，陈奕恒正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镜头对准了教室的方向，阳光在他相机的金属边缘上跳，像颗不肯安分的星子

林溪我……

林溪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却比刚才稳了些

林溪我叫林溪，从今天起转到星曜，我喜欢……观察傍晚的树影

台下安静了几秒，突然响起几声低笑，林溪的耳尖红透了，正想鞠躬下台，张桂源突然举手

张桂源树影有什么好观察的？不如跟我们打篮球，比看树有意思多了！

杨博文在他旁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却被他拍开

张桂源我说真的！我们队正好缺个捡球的——

官俊臣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不重却带着威慑力，张桂源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冲林溪做了个鬼脸

班会结束后，林溪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走廊里，张函瑞正站在钢琴前调试音准，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段极轻的旋律，她的脚步顿了顿——这段旋律，母亲生前总在旧钢琴上弹，说是外婆教她的摇篮曲

张函瑞你也喜欢这首《碎光》？

张函瑞转过头，黑白琴键映在他瞳孔里，像落了片星光

张函瑞这是以前一位学姐写的，据说她后来去了维也纳学作曲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母亲的旧乐谱上，也有首没写完的曲子，标题旁画着颗星星，和林薇手链上的那颗几乎一样

林溪我……我只是觉得好听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琴键上，和张函瑞的影子挨得很近

这时，陈奕恒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陈奕恒张函瑞，摄影社借你的调音器用下，下午拍外景需要

他走过来时，目光扫过林溪，又落在钢琴上摊开的乐谱上，嘴角勾起点意味不明的笑

陈奕恒你们在聊什么？

张函瑞合上琴盖，把调音器递给他

张函瑞说这首曲子的由来而已

陈奕恒接过调音器时，指尖故意碰了下林溪的手背，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却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陈奕恒旧相册里的指纹，你看出什么了吗？

林溪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阳光从走廊的玻璃窗涌进来，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而他相机的背屏上，不知何时存了张新照片——是她刚才站在钢琴前的侧影，发尾垂在肩上，像只被琴声留住的蝶

旧相册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