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市警局的电话划破了值班室的寂静。老刑警周野接起电话时，浓重的睡意还挂在眼皮上，直到听筒里传来法医老李带着惊愕的声音：“周队，过来一趟吧，名流公寓，死法有点邪门。”
名流公寓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电梯直达23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周野推开301室的门时，一股混合着暖气和湿冷的怪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温度很高，暖气片烫得能焐熟鸡蛋，而地板上却散落着数十块不规则的水渍，像一幅抽象画。
受害者倒在卧室的床上，准确地说，是钉在床上。他穿着丝绸睡衣，胸口、腹部、大腿被七根锋利的冰锥刺穿，深可见骨。冰锥已经大半融化，只剩下顶端尖锐的棱角还保持着形状，融化的水顺着床单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死者是赵宏远，45岁，做建材生意的，”年轻警员小林递过笔录本，“报案的是他的秘书，说早上来送文件，敲门没人应，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就看到了这个。”
周野蹲下身，手指避开水渍，摸了摸床垫。布料潮湿，带着冰融化后的凉意。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目光在白色的石膏板上扫过。突然，他指着靠近床头的一块区域：“那里，有什么东西？”
老李搬来梯子，伸手在天花板的角落摸了摸，指尖沾了点白色的粉末。“是蜡，”他闻了闻，“而且是低温蜡，熔点很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能看到几个极其细微的小孔，间距均匀，像一排省略号。
“冰锥是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周野站起身，走到窗边，“房间里暖气开得这么足，就是为了让冰锥尽快融化，销毁证据。但凶手没想到，冰化了会留下这么多水。”
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的水渍里，那里混着几根细细的纤维。“小林，查一下赵宏远的社会关系，特别是最近有生意纠纷的。还有，把这些水渍的范围画下来，找技术科看看能不能提取到什么。”
三天后，线索汇集到了警局。赵宏远的公司最近在跟一个叫孙志强的承包商打官司，对方因为赵宏远单方面毁约，赔得倾家荡产，上周还在公司楼下跟赵宏远当众吵过架，放言要杀了他。
“孙志强有不在场证明，”小林敲着键盘，“案发当晚他在邻市出差，有酒店监控和同事作证。”
“那冰锥呢？”周野翻着法医报告，“冰锥的材质查出来了吗？”
“是工业用的冷冻冰锥，尖端经过打磨，市面上很难买到。但赵宏远的公司仓库里就有这种东西，上个月盘点时还少了一箱。”老李补充道，“另外，天花板上的蜡里检测出了鱼线的成分，很细，但承重能力很强。”
周野盯着天花板的照片，那些小孔的位置在脑海里连成线，正好对着床上受害者被刺中的部位。“凶手很了解赵宏远的习惯，知道他每天晚上会睡在这个位置。他提前把冰锥固定在天花板上，用蜡暂时封住，再用鱼线绑住冰锥顶端，线头从某个地方引出去。”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小林：“赵宏远的卧室有没有通风口？”
“有，在窗户上方，老式的排风口，通到楼外。”
周野立刻带着人去了公寓楼的外侧。301室的排风口在墙体侧面，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他让人拆开风口的格栅，里面果然缠着几根透明的鱼线，线头已经被剪断，切口很整齐。
“凶手是从楼外拉动鱼线的，”周野看着排风口，“他算好了冰锥坠落的角度，只要赵宏远躺在床上，拉动鱼线，冰锥就会挣脱蜡的束缚，垂直落下。冰锥够锋利，加上坠落的冲击力，足以致命。”
但谁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在赵宏远的天花板上钻孔、固定冰锥？又能精准地算好鱼线的长度和拉力？
这时，技术科传来消息：在水渍里提取到了一种特殊的防冻液成分，常见于大型冷库的制冷系统。而赵宏远的公司里，负责管理仓库冷库的，是一个叫张磊的保管员。
张磊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入职才半年。当周野找到他时，他正在仓库里盘点货物，看到警察时，手明显抖了一下。
“赵总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周野开门见山。
“在宿舍睡觉，”张磊低着头，“同宿舍的人可以作证。”
“是吗？”周野拿出一张照片，是排风口里的鱼线，“这种鱼线，仓库里有吧？用来绑货物的那种。”
张磊的脸色白了。“仓库里是有，但……但很多人都能用啊。”
“那冰锥呢？”周野步步紧逼，“你负责管理冷库，少了一箱冰锥，不可能不知道。还有，赵宏远的秘书说，你上个月申请过调休，去参加‘制冷设备维修培训’，其实是去学怎么精准控制冰的熔点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在天花板上钻孔时，用的是仓库里的冲击钻，对吧？技术科在石膏板的粉末里找到了金属碎屑，跟仓库丢失的那把钻头上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
张磊的肩膀垮了下来，蹲在地上捂住脸。“是他逼我的，”他声音哽咽，“我妹妹住院，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我求他预支工资，他不仅不同意，还说我妹妹是累赘……我在仓库里看到那种冰锥，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提前一周潜入赵宏远的房间，趁着对方出差，在天花板上钻好孔，把冰锥用低温蜡固定住，鱼线穿过排风口，拉到楼外的消防通道里。案发当晚，他算准赵宏远回家的时间，在消防通道里拉动鱼线。冰锥坠落的瞬间，他甚至能听到楼上传来的闷响。
“我本来想让冰锥彻底融化，谁知道暖气开太足，水渍反而留下了痕迹。”张磊苦笑。
周野看着窗外，阳光刺眼。房间里的水渍早已干涸，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像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问号。再完美的犯罪，也会被细节出卖，就像冰总会融化，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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