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梦

我梦见她的葬礼，醒来时，心口还压着一块沉沉的石头，窗外是深秋灰白的天。

她是在茉莉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彼时我眼前只有一片混沌黑暗，她的声音却像拨开云雾的光线，温柔地落在我心上。她总爱牵着我的手，轻声描绘院中茉莉如何雪白可爱，香气怎样浸透了整座小院。我虽看不见，却在心里描摹了千百遍她笑语盈盈的模样。

“等你眼睛好了，”她常在我耳畔低语，“我们一起去看花开遍野，看阳光穿云而下。”那份温存气息，便是我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微光与依托。

可我的世界刚被医生一句“有希望了”骤然擦亮，她却如深秋枝头最后一片叶子般无声凋零。后来才知，她早已病骨支离，却日日强撑精神伴我身旁。最后一刻，她冰凉的手紧攥着我的指尖，声音轻如叹息：“我好像……看见光了。”话音未落，她悄然沉入永夜，只留下枕畔一缕微弱的茉莉残香。

如今我眼睛终于能看清这世界，可这世界却唯独少了她。我跌跌撞撞寻遍了城中的茉莉花圃，那些洁白花朵在阳光下耀眼无比，却再没有一朵能散发独属于她的芬芳。

最终我在我们旧院角落寻到那株枯瘦的茉莉，俯身捧起一瓣零落成泥的苍白——它早已黯淡，如一个被时间无情碾过、却依然固执不肯消散的旧梦。指间泥土微凉，原来我最终握住的光明里，竟满是她沉入永暗前留下的遗憾与冰凉。

原来命运吝啬，容不下两全的完满；它只给微光一瞬，便急急吹熄了灯。我徒然睁开了眼，却永远失去了黑暗里那唯一温热的手——那未及共沐的晨光，终究成了遗落在永夜里的梦，再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