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急救车尖锐的鸣笛、监护仪冰冷单调的长音……所有被深埋的、属于十七岁那个绝望夜晚的感官碎片，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苏妙仪的神经。

她最好的闺蜜，那个同样在毫无异常征兆的嬉笑玩闹后，突然在自己眼前倒下的女孩……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与此刻幸村精市倒下的身影，在视网膜上残酷地、完美地重合。

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被抽离。苏妙仪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在褪去，只剩下那个倒下的身影和记忆中闺蜜最后的样子在疯狂闪烁、重叠。

然而，她的身体却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抢先一步动了起来。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一切动作快过思维，纯粹是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反应在支撑着她。

她几乎是扑跪到幸村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二次伤害，迅速将失去意识的少年挪到旁边平整、安全的地面上。

“幸村！部长！能听到吗？！”

她使劲晃着幸村精市，拍打他的脸。

好，听不到。

抬起头，视线扫过周围因震惊而僵立的少年们，她的声音异常平稳，与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骇人的对比：

“莲二，打120！报位置，说明情况，突发晕厥，意识丧失！”

“真田，立刻联系部长父母！去离现在最近的医院。”

“雅治，叫场地工作人员过来！”

“其他人，去找AED！立刻！所有公共区域都应该配备！”

一连串清晰、冷静到极点的命令砸下来。幸村精市的突然倒下，让这群习惯了依赖部长、战无不胜的少年们第一次尝到了方寸大乱的滋味。

她成了这片混乱中唯一的锚点。

少年们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眼神，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本能地顺着她的指令迅速行动起来。

谁也没去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谁也不敢想。

苏妙仪右手食指蜷了蜷，指尖哆哆嗦嗦搭上幸村精市的鼻尖。

一秒，两秒。

没了，什么也没有。

心脏又是一突。

艹，没呼吸了。

CPR急救，也就是黄金4分钟。

用不着系统提醒，所有的急救措施、动作，她练过无数遍。

双手交叉按在他两乳头连线的中点，掌根压实，胳膊绷得笔直，节奏得快，得稳，一下，又一下，胸腔被按下去五、六厘米，再弹回来，每分钟一百一十下，不能停，就和《Stayin' Alive》的节奏一样。

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角，涩得发疼。三十下按压做完，她立刻侧头擦了把汗，左手捏住他的鼻子，俯身用嘴封住他的唇，缓缓吹气——看他胸口微微起伏，再松开，换一口气，又一下。

按压，吹气。

再按压，再吹气。

……

“AED在这里，拿来了！” 胡狼桑原粗重喘息着，双手将救命的红白盒子递到苏妙仪眼前。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身力气——仿佛不是源于肌肉，而是从骨髓深处、从闺蜜倒下的那个夜晚、从每一寸被恐惧和决心撕裂的神经里榨出来的。

“嘶啦”一声撕开幸村胸前的衣物，电极片被迅速贴上他裸露的、尚有余温的胸膛，冰冷的粘胶触感传到手心，仪器启动的电子嗡鸣声响起。

“分析心律！不要接触病人！”

是AED的电子音指令。

苏妙仪看不见任何人，一片透明。

紧接着救护车来了，刺眼的蓝红顶灯旋转着，将混乱的车站染上令人心悸的颜色。急救人员冲了过来。苏妙仪紧跟着担架跃上车厢，沾着血污和汗渍的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地板上。

身边真田说幸村的父母正在赶过来。

“你们做的很好。会没事的，放心吧。”

苏妙仪安慰他们说。

“一定会没事的。”

她无数次的练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