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成绩优异，被选去参加省赛，省赛的考场设在市一中的阶梯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影斑驳地落在试卷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藏着少年人最炽热的野心。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第一道题上时，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自己——那时我还在为模考数学及格线挣扎，而林子琪正拿着她靠系统“偷”来的满分卷，在我面前炫耀解题思路。

开考铃响的瞬间，我瞥见斜后方的林子琪——她居然也来了。大概是托了家长的关系，才拿到补赛资格。此刻她正对着第一道题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橡皮，宽大的校服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松垮的赘肉。曾经纤长的手指，如今因为长期攥握零食袋，指节处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连握笔的姿势都显得笨拙。

前两题是基础题型，我很快就解完了。抬头时正好撞上林子琪的目光，她眼里带着明显的慌乱，见我看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演算，可草稿纸上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这让我想起上辈子的省赛——当时我被系统干扰，大脑一片空白，握着笔的手止不住发抖，而她却下笔如飞，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第三题是几何证明，需要添加三条辅助线才能找到突破口。我笔尖一顿，忽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就是在这里栽了跟头。那时我熬了三个通宵，才琢磨出解题思路，却在考场上突然失忆，眼睁睁看着林子琪用同样的方法解出了答案。而此刻，我看着题目里熟悉的图形，清晰的解题步骤在脑海里浮现，仿佛上辈子的努力从未被抹去。

“哗啦——”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是林子琪。她大概是放弃了前面的题，想往后翻找简单的题目，可翻了半天，又颓然地把卷子合上，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监考老师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子，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嘴里还嘟囔着：“我不会……我真的不会……”

周围的考生都投去异样的目光，她却毫不在意，抓起笔在卷子上乱涂乱画，写的全是“我要吃汉堡”“我要喝可乐”之类的话。我皱了皱眉，上辈子她总说我“笨得无可救药”，现在看来，真正无可救药的是她自己——不是因为笨，是因为早就放弃了思考。

最后一道题是压轴题，分值占了三十分。题目很长，光是读题就花了我五分钟。我在草稿纸上画了个草图，忽然想起上辈子解这道题时的情景：我熬了整整一夜，终于找到突破口，可第二天考试时，却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考场上。而林子琪，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解题步骤，轻松拿下了满分。

“叮铃铃——”离交卷还有半小时，林子琪突然站了起来，把卷子往桌上一扔，尖叫道：“我不考了！这破题谁爱做谁做！”

监考老师拦住她：“同学，还有半小时才交卷，再坚持一下……”

“坚持个屁！”她甩开老师的手，“我就是个学渣！我就是个胖子！我不配考试！我只配吃！”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教室，书包甩在地上，里面的零食撒了一地——有巧克力、薯片、饼干，还有半袋没吃完的辣条。周围的考生都惊呆了，我却继续低头做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仿佛她的闹剧从未发生。

交卷时，我路过她的座位，看见她的卷子上除了乱涂乱画，几乎一片空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卷子上，那些“我要吃”的字眼显得格外刺眼。我忽然想起她妈妈哭着说的话：“她以前多聪明啊，奥数班的老师总夸她有天赋……”

或许她真的有过天赋，只是被嫉妒和系统蒙蔽了双眼，最终亲手毁掉了一切。

成绩公布那天，我以全省第一的成绩拿到了金奖，名字和照片被挂在省教育厅的官网首页。照片里的我穿着简单的白T恤，扎着高马尾，笑容坦荡——没有刻意减肥，也没有刻意追求完美，只是自然地成长着。

而林子琪，连及格线都没达到，名字被排在最后一页的最底端，像个不起眼的标点符号。

“冉冉，你太厉害了！”同桌拿着手机跑过来，“清大的招生老师给你打电话了，说想提前跟你签约呢！”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这些荣誉，是我用无数个日夜的努力换来的，是上辈子的我梦寐以求却没能得到的，如今终于握在手里，踏实得像脚下的土地。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林子琪的男朋友和几个男生站在不远处，指着官网首页上我的照片，笑得一脸暧昧：“你看苏秦冉，现在越来越漂亮了，成绩又好，比林子琪强多了……”

“可不是嘛，以前觉得她胖，现在看来，健康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

“听说她还会打篮球，上次跟体育队打比赛，三分球投得超准……”

他们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过，我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背脊往前走。我知道，他们的赞美或许和当初的嘲讽一样肤浅，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再需要别人的认可来证明自己，也不再需要和谁比较来寻找存在感。

走到校门口，我看见林子琪蹲在路边，怀里抱着个巨大的汉堡，正大口大口地啃着。她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脸上，校服上沾着番茄酱，看到我，她慌忙把汉堡藏在身后，嘴里的面包屑掉了一地。

“苏秦冉，”她含混不清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我摇摇头：“不可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她啃了一大口汉堡，酱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可惜我没你命好？可惜我没有系统帮忙？”

“我可惜你亲手丢掉了自己的天赋和人生。”我看着她，“系统只是个工具，真正毁掉你的，是你的嫉妒和懒惰。”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天赋？我哪有什么天赋？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里！你长得漂亮，成绩好，连老师都喜欢你！我不过是想超过你而已，有错吗？”

“超过别人没错，”我平静地说，“但用偷来的东西超过别人，用伤害别人的方式获得成功，就是错了。”

她愣住了，手里的汉堡掉在地上，酱汁溅到了她的白球鞋上。她看着地上的汉堡，突然蹲下去，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错了……可我改不了了……我一看到吃的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看到别人比我好就难受……我怎么办啊……”

路过的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却蹲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改不了就慢慢来，没人规定必须一下子变好。你可以先试着每天少吃一点零食，多走几步路，哪怕只是从教室走到操场，也是进步。”

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像个迷路的孩子：“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笑了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胖得没救了，觉得自己笨得考不上大学，可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动作笨拙却认真。阳光照在她油腻的脸上，竟有了一丝难得的平静。

“苏秦冉，”她小声说，“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跟我说谢谢。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吃饭，好好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我转身往家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花开得正艳，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我知道，林子琪的人生或许还会有很长的挣扎，但那已经是她自己的路了。

而我的路，才刚刚开始。前方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精彩的人生，等着我去闯荡，去体验，去拥抱。那些曾经的伤害和怨恨，都将成为我成长的养分，让我更加珍惜眼前的每一分幸福。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我推门走了进去，点了一份提拉米苏。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精致甜点，我笑着拿起勺子——这辈子，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爱自己。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