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校园的轮廓。篮球架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林渊攥着那封皱巴巴的信封,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我一眼,眼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去啊,再磨蹭苏瑶该回家了。”我站在原地朝他挥手,晚风掀起他校服的衣角,少年单薄的背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株被风吹得摇晃的白杨树。
林渊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定,猛地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可刚跑两步,又“唰”地停住,背对着我喊:“要是...要是她不收怎么办?”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颤音,和平时那个冷着脸刷题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故意拖长调子:“那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替你送?”
他梗着脖子不回头,耳根却红得更厉害,闷声闷气地说:“才不要。”说完,攥紧信封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学楼的阴影里。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再冷静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藏着这样笨拙的倔强。
晚风渐凉,我沿着操场边缘慢慢走。篮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球,汗水砸在地面的声音、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呀”声,混着远处小卖部传来的汽水开瓶声,把青春的气息酿得愈发浓郁。我想起刚才林渊差点被门槛绊倒的样子,想起他耳尖泛红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场“时光回溯”的旅程,比想象中更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林渊正低着头往这边走,手里的信封不见了,肩膀却微微垮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怎么样?”我迎上去问。
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没...没送出去。”
“嗯?”我挑眉,“怎么没送?她不在教室?”
“在...”林渊的声音更轻了,“我走到门口,看到她在收拾书包,和同桌说要去买新出的漫画。我...我怕耽误她时间,就没敢进去。”
我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突然懂了。少年的喜欢总是这样,既藏着横冲直撞的勇气,又裹着小心翼翼的胆怯。他可以为了一道数学题熬到深夜,却不敢在喜欢的人面前多说一句话;他能在课堂上流利地背出古文,却在递出情书的前一秒临阵脱逃。
“那信封呢?”我问。
林渊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信封,原本就皱巴巴的纸被揉得更厉害了,边角都卷了起来。“我塞回去了...想着明天再说吧。”他把信封重新塞回书包最深处,像是在藏一件见不得人的宝贝。
“明天?明天有勇气了?”我故意逗他。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服气:“当然!明天我一定送!”可说完又迅速低下头,声音软下来,“...但愿吧。”
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今天没送出去,说明缘分让你多准备一天。说不定明天她心情更好,看到你的情书会更开心呢?”
林渊抬起头,眼里的失落淡了些,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真的吗?”
“当然。”我笑得认真,“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比赛,晚一天表达心意,又不算输。”
他看着我,突然问:“你...你以前也这样吗?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说?”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青春片段,最终笑着摇头:“我啊,比你勇敢点。不过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不一样,有人喜欢大声说,有人喜欢慢慢来,没有对错的。”
林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脚步却轻快了些。走到校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对面的小卖部说:“我请你吃冰棍吧?算是...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不等我回答,他就跑过马路,没多久举着两支绿豆冰棍跑回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给。”他把其中一支递给我,自己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漫开,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你以前也经常请女生吃冰棍吗?”我咬着冰棍问。
他差点被冰棍呛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少和女生说话的...除了苏瑶,哦不,苏瑶我也很少说话...”越说越乱,最后索性低下头猛吃冰棍,耳根又开始泛红。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想起公司里的林总。那个永远西装革履、眼神锐利的男人,开会时能条理清晰地布置工作,谈判时能冷静地抓住对方的漏洞,谁能想到他年少时,会因为一句“请女生吃冰棍”就慌得语无伦次?时光真是奇妙,它把青涩的棱角磨成成熟的轮廓,却把最柔软的心事悄悄藏进了年轮里。
吃完冰棍,林渊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一项重要任务。“我送你到路口吧。”他说。
“不用啦,我家就在这附近。”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你快回家吧,不然你妈妈该担心了。”
他点点头,却没立刻走,站在原地看着我:“明天...你还会来学校吗?”
“怎么?怕我错过你送情书的英勇时刻?”我笑着反问。
他脸一红,挠挠头:“不是...就是觉得,有个人在旁边,好像没那么紧张。”
原来再骄傲的少年,也会需要一点点“陪伴的勇气”。我心里一暖,点头答应:“来,明天我还来。不过你要是再临阵脱逃,我可就要笑话你了。”
“才不会!”他扬起下巴,眼里闪着少年气的倔强,“明天我一定送出去!”
和林渊道别后,我沿着巷子慢慢走。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信号——毕竟是“过去的时空”,现代的通讯工具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可我却不觉得失落,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能让我更专注地感受这段被时光珍藏的岁月。
回到临时落脚的小旅馆,我坐在窗边翻看白天记下的笔记。本子上画着林渊被门槛绊倒的简笔画,写着“苏瑶:高马尾,笑起来眼睛亮晶晶”,还标着“林渊的情书:藏在书包最深处,皱巴巴的”。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散落的星星,慢慢拼凑出老板年少时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刚才林渊的话——“有个人在旁边,好像没那么紧张”。原来那些看似强大的人,心底都藏着需要被温柔接住的脆弱。现在的林总习惯了独当一面,开会时永远坐在最前排,签合同时永远笔锋坚定,可他年少时,也会需要一个“陪伴者”来对抗内心的慌乱。
夜色渐深,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明天林渊会成功送出情书吗?苏瑶会有怎样的反应?那个藏在时光里的故事,又会揭开怎样的篇章?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带着青春独有的悬念,让我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清晨,我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林渊背着书包站在老地方,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都泛了白。
“早啊,林同学。”我走过去打招呼,“今天信心满满?”
他用力点头,下巴扬得高高的:“当然!我昨晚把情书又重新誊写了一遍,还在结尾画了个笑脸。”
“哦?画的什么笑脸?傻笑还是酷笑?”我逗他。
他脸一红,从书包里掏出信纸给我看。字迹是少年特有的工整,带着点用力过猛的认真,结尾果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眼睛画成了两个小圆圈,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
“画得不错嘛,很有诚意。”我竖起大拇指。
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里,又把信封塞进校服内侧的口袋,像是在贴身守护一个秘密。“走吧,快早读了。”他说着,脚步却有些迟疑,眼神不自觉地往教学楼的方向瞟。
走进教室时,苏瑶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低头看着课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林渊的脚步瞬间慢下来,呼吸都放轻了,悄悄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眼神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忍不住往苏瑶的方向瞟。
早读课上,大家都在朗读课文,朗朗的读书声里,我瞥见林渊的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着信封,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显然一个字也没读进去。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哪里是早读,分明是“内心 battle 现场”。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林渊却频频走神,目光总是越过前排同学的脑袋,偷偷落在苏瑶的背影上。有一次老师提问,点到他的名字,他猛地站起来,半天没说出话,引得全班同学一阵哄笑,苏瑶也回过头来看他,眼里带着疑惑和笑意。
林渊的脸“唰”地红了,耳根红得像要滴血,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道题用勾股定理...”老师皱着眉让他坐下,他却像是松了口气,坐下时还差点把椅子带倒,又是一阵笑声。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下:“林总年少糗事+1”。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渊几乎是弹射般地站起来,可刚走到教室门口,又停住了——苏瑶正和同桌说笑着往外走,看样子是要去洗手间。他立刻缩回脚步,背对着门口站定,假装在看墙上的课程表,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显然在听她们说话。
“你看林渊今天好奇怪哦,老走神。”同桌的声音飘过来。
苏瑶的笑声清脆悦耳:“是啊,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不过他数学进步真的很大,上次测验好像考了全班第三呢。”
林渊的肩膀悄悄绷紧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等苏瑶她们走远,他才转过身,对着我做了个“虚惊一场”的表情,然后又垮下脸:“又错过了...”
“这才下课,还有课间操、午休、下午放学呢,机会多的是。”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他点点头,眼神却暗了暗:“可我总觉得...有点难。”
课间操时,同学们排着队往操场走。林渊站在队伍里,目光一直追着苏瑶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脸上,把少年的迷茫和期待照得清清楚楚。广播里响起熟悉的体操音乐,他机械地跟着做动作,手臂却总是伸不直,像只被线牵着的木偶。
做到跳跃运动时,他没注意脚下,被前面的同学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撞在苏瑶身上。苏瑶“哎呀”一声,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对...对不起!”林渊吓得连忙道歉,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扶她,又不知道该碰哪里。
苏瑶忍不住笑了:“没事啦,你今天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
“我...我...”林渊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眼睁睁看着苏瑶笑着跑回自己的位置,心里的话又堵回了喉咙里。他站在原地,看着苏瑶的背影,肩膀慢慢垮下来,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我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没事,至少和她说上话了,也算进步。”
他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却还是闷闷不乐:“可...可情书还是没送出去。”
“午休时间总能找到机会吧?”我说。
他眼睛亮了亮:“对!午休她一般会在教室看书,我到时候去送!”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他用力点头,把水瓶塞进书包,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午休铃声一响,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去食堂吃饭或者回宿舍休息。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在看书或做题。苏瑶果然留在座位上,摊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渊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信封,手指在上面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勇气。他一步一步朝苏瑶走去,脚步轻得像猫,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仿佛脚下不是地板,而是滚烫的炭火。
我坐在教室后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把少年的紧张和期待都拉得格外清晰。
还有三步...两步...一步...他终于站在了苏瑶的课桌旁。
苏瑶抬起头,看到是他,有些惊讶:“林渊?有事吗?”
林渊的脸瞬间红透了,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他手里的信封被捏得更紧了,指节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瑶眨了眨眼,看着他手里的信封,眼里闪过一丝好奇:“这是...给我的吗?”
林渊猛地抬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把信封往身后藏:“不...不是...是...是老师让我给你的作业...”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显然这是临时编的借口。
苏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师的作业?可这信封看起来不像啊。”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是不是...情书呀?”
“轰”的一声,林渊的脸像是被点燃了,从脸颊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染上了红色。他猛地摇头,又猛地点头,最后手忙脚乱地把信封往苏瑶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连句“再见”都没说。
苏瑶拿着信封,看着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教室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坐在后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暖暖的。少年的喜欢或许笨拙,或许慌乱,却带着最纯粹的真诚,像夏天的阳光一样,炽热又明亮。
没过多久,林渊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还红着,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我送出去了!”
“嗯,看到了。”我笑着点头,“很勇敢嘛,林同学。”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嘴角咧得大大的,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她...她问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