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闹钟还没响,陈默已经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手机震动的动静。他摸过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上跳出“烟儿”两个字,后面跟着条微信:“快!怎么还不送我的早餐来呀?再晚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时间——5:58。他昨晚加班到十二点,定的闹钟是六点半,想着能多睡半小时,再赶去买早餐也来得及。没想到柳如烟醒这么早。
他几乎是弹起来的,手指飞快地回:“烟儿别急,我马上就来!”
打字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扫过窗外,没太在意。三楼的空调外机上摆着盆他前阵子买的草,老板说叫“捕蝇草”,结果买回来快一个月,别说捕苍蝇了,连叶子都没张开过,蔫哒哒的像块破布。此刻晨光落在上面,好像……叶片边缘有点发红?
陈默没多想,大概是光线问题。他胡乱套上衣服,抓起钱包钥匙就往外冲,路过门口时想起垃圾桶满了,柳如烟上次来他家,皱着眉说“一股味儿”,他又折回去,拎起垃圾袋系紧,顺手丢在楼道的垃圾桶里。
楼下的早餐摊热气腾腾。老板熟稔地打招呼:“小陈,还是老样子?甜豆浆加俩糖油果子?”
“对,麻烦快点老板,我女朋友等着呢。”陈默笑着掏钱,心里盘算着走路快一点,应该能赶上柳如烟出门的时间。
拎着早餐袋往柳如烟家的小区走,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他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路边,背有点驼,手里拎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边那棵老梧桐树,嘴里念念有词。
“奶奶,过马路吗?我扶您。”陈默走过去,他总觉得,对老人家好点,运气也会好点,说不定烟儿今天就能对他笑一笑。
老太太被他一碰,好像才回过神,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有点浑浊,但盯着他的时候,那眼神让陈默莫名有点发毛,像是在看一件……早就认识的东西。
“小伙子,”老太太被他扶着过马路,脚步很慢,“你对人掏心掏肺,人家未必当回事啊。”
陈默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老太太是好意,但烟儿不一样,她只是性子直了点,心里是有他的,不然怎么会让他每天送早餐呢?
到了马路对面,老太太站住了,从布包里摸出个东西塞给他。陈默下意识接住,是个折叠的纸条,还有个用塑料袋裹着的小本子,硬邦邦的。
“这个你拿着。”老太太的手很凉,捏着他的手腕不放,“记住奶奶的话,离那个催你送早餐的姑娘远点儿,她靠不住。”
陈默愣了,想说“您认错人了”,又觉得不礼貌,只能含糊着:“谢谢您啊奶奶,我知道了。”
老太太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慢慢走了,背影在晨光里缩成个小小的黑点。
陈默把纸条和本子塞进裤兜,没当回事,加快脚步往柳如烟的小区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迟到,别让烟儿不高兴。
单元楼门口,柳如烟果然已经在等了,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看见他来,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怎么这么慢?”
“抱歉抱歉,路上有点事耽误了。”陈默把早餐递过去,笑得讨好,“还是热的,快吃吧。”
柳如烟接过袋子,随手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没看他,反而抬头对他身后笑了笑。陈默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很自然地揽住柳如烟的腰:“等久了吧?我刚停车。”
柳如烟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哪有,刚到。”
陈默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他看着那个男人的手搭在柳如烟腰上,看着柳如烟脸上那种他从没见过的、带着娇嗔的笑容,喉咙发紧。
“烟儿,他……他是谁啊?”
柳如烟这才像是想起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又解释:“哦,这是我表哥,今天顺路送我上班。”
表哥?陈默心里的疑团像泡泡一样冒出来,但看着柳如烟那双带着点催促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甚至还挤出个笑容:“原来是表哥啊,那你们快走吧,别迟到了。”
柳如烟明显松了口气,拉着那男人转身就走,连石桌上的早餐都忘了拿。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叶子“沙沙”响,他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在土里钻动的声音?低头一看,楼墙根的爬山虎不知什么时候爬得更高了,细细的藤蔓缠着墙壁,根须像小钩子一样,紧紧扒着砖缝,看起来……比昨天密了不少。
他没多想,捡起石桌上的早餐袋,心里还在想:没关系,烟儿说了是表哥,就是表哥。她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在亲戚面前跟他太亲近。
口袋里的小本子硌了他一下,他掏出来看了看,牛皮纸封面,摸起来像个旧笔记本,上面印着几个模糊的字,好像是“研究所”什么的。他随手又塞回口袋,快步往回走——得赶紧去上班,不然全勤奖又没了。
他没看见,自己转身的时候,那盆放在空调外机上的“捕蝇草”,原本蔫哒哒的叶片,正缓缓地、带着一种黏腻的声响,张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隐约泛着潮湿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