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眼中的光芒即将彻底黯淡下去的刹那——
他猛地察觉到，掌下那具一直僵硬着的、如同人偶般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挣扎，不是抗拒，是一种源自更深处的、细微的痉挛。
高泰明的心脏骤停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住她的脸。
然后，他看到了。
在她那双空洞如玻璃珠的眼眸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光芒，如同挣扎着穿透厚重冰层的火星，猛地迸发出来！
那光芒起初很弱，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系统的冰冷程序再次扑灭。但它顽强地闪烁着，挣扎着，越来越亮，逐渐驱散了那片令人绝望的虚无。
她空洞的眼神开始聚焦，仿佛一个失焦的镜头，正在艰难地重新对准现实。那完美的程序化微笑僵在脸上，然后如同风干的泥塑般，寸寸碎裂，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茫然，以及……一种从漫长梦魇中挣扎醒来的深刻痛苦。
泪水，毫无征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眶中汹涌而出。不是程序设定的反应，是真实的情感，汹涌澎湃，无法抑制。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终于，真正地，落在了高泰明脸上。
那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穿越茫茫黑暗的疲惫，有无法言说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难以置信的……确认。
她不是靠记忆认出了他。
在那片意识的深渊里，在她与系统进行最终拉锯的时刻，是这个名字，是这张脸，是这段音乐，成为了她唯一的光亮，唯一的坐标，唯一值得她拼尽一切也要返回的彼岸。
她是靠着灵魂的本能，认出了他。
“……高……”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和浓重哭腔的音节，从她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高泰明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我！陈思思，是我！”
陈思思仿佛被他的回应注入了最后的力气，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焦急而狂喜的面容，用尽全身残存，却无比清晰的意志，大声且带着一种粉碎一切枷锁的哭腔和笑意，喊出了那句宣告——
“我回来了！”
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彻底碎裂了！
是一种禁锢被打破的清脆崩裂声！
那一直悬浮在她视野边缘，闪烁着猩红倒计时的系统界面，如同被巨大力量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乱码如同垂死的飞蛾般乱窜！
【错误！错误！核心协议崩溃！】
【宿主意志……不可逆……叛离……】
【格式化程序……中断……】
【系统……滋滋……链接……断……开……】
在一阵剧烈到极致的、仿佛垂死挣扎的闪烁之后，那猩红的界面猛地暗了下去！所有乱码、所有警告文字、所有冰冷的提示音，如同被切断电源的屏幕，彻底归于沉寂，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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