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那句带着问号的【自行判断?】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陈思思心中持续荡漾着不安的涟漪。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全知全能的系统,也有无法计算和掌控的时刻。
高泰明没有对系统的异样和她长时间的沉默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只是弯腰,将地上散落的乐谱一张张捡起,没有整理,只是随意地叠放在钢琴凳上,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杂物。
“今天的‘音乐课’到此为止。”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陈思思,“带你去个地方。”
陈思思茫然地抬头:“去哪里?”
“别问。”高泰明言简意赅,已经拎起他那个看起来永远沉甸甸的帆布包朝门外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
一种奇异的冲动驱使着陈思思。或许是对系统“自行判断”的困惑,或许是对高泰明口中那个“地方”的好奇,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间充满失败和失控痕迹的教室里。她几乎没有犹豫,抓起自己的书包,小跑着跟了上去。
高泰明没有走向校门,而是绕到了学校后方,穿过一条狭窄堆满废弃桌椅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面长长的布满斑驳水渍和陈旧涂鸦的砖墙。这里远离主路,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夕阳将墙壁染成一种温暖的橘红色,与上面那些张扬、扭曲、色彩浓烈的图案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美感。
高泰明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摸索了几下,竟然掏出了一罐崭新的亮蓝色的喷漆。他利落地摇晃了几下,罐身里的滚珠发出清脆的“咔啦”声,然后,他将喷漆塞到了陈思思手里。
金属罐体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这是……干什么?”陈思思握着喷漆,像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把你刚才想的,画的,写的,随便什么。”高泰明用下巴指了指那面五彩斑斓的墙,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用这个,弄上去。”
陈思思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涂鸦?破坏公物?这是规则明令禁止的行为,是“坏学生”才会做的事。是她十几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中,从未想过也不敢触碰的禁区。
“不……我不能……”她下意识地拒绝,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仿佛已经听到了教导主任的呵斥,看到了同学们震惊和鄙夷的目光。
“为什么不能?”高泰明靠在对面一根生锈的电线杆上,双手插兜,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注视着她的挣扎,“墙已经花了,没人会在意多一笔还是少一笔。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你连在自己心里那面墙上,都不敢留下一个印记?”
他的话再次精准地刺中了她。
是啊,她的人生就像一面光洁无瑕的墙,不能有任何污点,不能有任何出格的笔触。她活在他人的目光和规则的尺规之下,从未真正为自己留下过任何痕迹。
握着喷漆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恐惧和一种压抑已久的蠢蠢欲动的冲动在体内激烈交战。系统的警告声微弱地响着,试图分析这“破坏性行为”的风险,却因为逻辑混乱而无法给出明确指令。
她看着墙上那些狂放的图案和看不懂的字符,它们仿佛在无声地叫嚣着自由。她又看向高泰明,他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也没有鼓励,只是像一个旁观者,等待着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