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阿远就被一阵清脆的驼铃声唤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篝火已经燃成了暗红的灰烬,老牧民巴图正蹲在火堆旁添柴,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噼啪往上跳。
“醒了就来喝碗热奶茶。”巴图递过一个粗陶碗,乳白色的奶茶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奶香味。阿远接过碗捧在手里,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驱散了戈壁清晨的寒气。
他们昨夜在这片戈壁滩扎营,远处的沙丘在晨光中泛着金红色的光泽,像被打翻的颜料盘。三峰骆驼拴在不远处的沙枣树下,正悠闲地啃着带刺的枝条,脖子上的铜铃偶尔碰撞,发出叮咚的声响。
“今天要穿过黑风口,那里风大得能把人吹跑。”巴图用粗糙的手指在沙地上画着路线,“我们得趁太阳没升高前出发,赶在正午风沙起来前通过。”
阿远点点头,低头喝着奶茶。这是他跟着巴图穿越戈壁的第五天,原本白净的脸颊被风沙吹得黝黑,手上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眼神却比来时更加明亮。
收拾好行囊,阿远牵着最小的那头母骆驼“阿朵”跟上巴图的脚步。阿朵是巴图最疼爱的骆驼,额头上有一块心形的白毛,每次阿远给它喂盐块时,它都会用柔软的鼻子蹭他的手心。
刚走了一个时辰,天边渐渐泛起土黄色,风也变得焦躁起来,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巴图停下脚步,从驼背上取下帆布斗篷递给阿远:“把自己裹紧,风沙要来了。”
阿远刚把斗篷系好,黑风口的狂风就呼啸而至。狂风卷着砂砾像无数把小刀刮过脸颊,天地间瞬间变成一片混沌的黄色,连近在咫尺的巴图都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他紧紧抓着阿朵的缰绳,感觉自己随时会被风卷走,耳边全是风的咆哮声,连驼铃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跟着驼铃走!别松手!”巴图的声音在风中破碎成零星的字句。阿远咬着牙低下头,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全凭手中缰绳的牵引和耳边若有若无的驼铃辨别方向。阿朵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迈着沉稳的脚步往前走,温热的身体偶尔蹭蹭阿远的手臂,像是在安慰他。
不知走了多久,风势渐渐小了。阿远抹了把脸上的沙土,才发现自己满嘴都是沙子,喉咙干得发疼。他抬头一看,巴图正坐在沙地上朝他笑,三峰骆驼安静地站在旁边反刍。
“好小子,第一次过黑风口没哭鼻子,不错。”巴图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歇歇,前面就是清泉眼了。”
阿远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甘甜的泉水流过喉咙,瞬间驱散了疲惫。他这才注意到,巴图的斗篷边角被风沙撕开了一道口子,花白的头发上全是沙土,却依旧笑得爽朗。
走到清泉眼时,阿远惊喜地发现这里竟有一小片绿洲。几棵沙枣树顽强地立在水边,树下开着细碎的紫色小花。泉水从沙地里冒出来,聚成一汪清澈的水潭,倒映着蓝天白云。
骆驼们迫不及待地奔向水边喝水,阿远跟着巴图在泉边坐下。巴图拿出馕饼和风干肉,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颗鲜红的沙枣。“尝尝这个,戈壁滩的甜果子。”
阿远咬了一口沙枣,甜津津的汁液在嘴里散开,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看着巴图用粗糙的手擦拭着骆驼的眼睛,动作温柔得不像个粗犷的牧民,突然想起自己离家时,父亲也是这样帮他整理行囊的。
“巴图爷爷,您为什么一直在戈壁上赶路啊?”阿远忍不住问。
巴图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眼神变得悠远:“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走出戈壁,后来走了很多地方,才发现最牵挂的还是这片风沙。这里的每一粒沙子,每一声驼铃,都刻在骨子里呢。”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阿远靠在阿朵身上打盹,听着泉水叮咚和偶尔响起的驼铃声,心里格外安宁。他知道,这段风沙中的旅程,不仅是在穿越戈壁,更是在穿越自己心里的迷茫。
当夕阳把沙丘染成金红色时,他们在绿洲边缘扎营。巴图用红柳枝燃起篝火,跳动的火焰映着两人的脸庞。阿远看着火堆旁跳动的火星,突然明白,所谓成长,或许就像这戈壁上的骆驼,要耐得住风沙,才能听得见远方的驼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