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霁博士“温柔”押送回来,紫檗肩头那冰冷的触感和耀册澜红灰异瞳的注视,便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意识深处。而耀册澜——那个被制造出来的、覆盖着致命蓝环的005——或许,是这绝望迷宫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紫檗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而大胆。他不再只依赖混乱的时机,而是开始利用每一次被押送或实验的间隙,用他那日益精熟的、对九尾之力的“精细控制”,去感知、去记忆实验室通道中那些无形的能量波动——守卫的巡逻频率、监控探头的扫描间隙、甚至…某些特定门禁系统那极其微弱的基础能量韵律。
霁博士的私人实验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成了他首要攻克的目标。一次次的“路过”,一次次的能量试探,如同盲人摸象。他将每一次失败都化作经验,体内的九尾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冰冷的金属和能量屏障中寻找着那微不足道的、可被模拟或干扰的“缝隙”。
终于,在一个守卫因某处突发警报而略显焦躁的夜晚,紫檗再次“路过”那扇门。他指尖凝聚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微光,如同最灵巧的锁匠,将模拟出的特定波动精准地注入门侧的感应区。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蜂鸣。
厚重的合金门,再次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成功了!不再是侥幸!紫檗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侧身闪入,门在身后关闭。
暗室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独特的海盐臭氧气息。巨大的培养罐紧闭着,但里面并非空荡——耀册澜悬浮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闭着双眼,皮肤上那些幽蓝的环状斑纹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深度的休眠或…能量循环?没有昨日的狼藉,显然已被清理过。
紫檗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站在安全的阴影里,低声道:“耀册澜。”
营养液中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红灰异瞳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瞬间锁定了紫檗的位置。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对紫檗的再次出现毫不意外。
“紫檗。”他叫出名字,声音透过营养液和罐壁传来,带着奇特的摩擦感和水波的沉闷,“你…又来了。”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一串细密的气泡从指间升起。
“嗯。”紫檗靠近罐壁,隔着厚重的玻璃看着里面非人的存在,“来看看你。顺便…想问你一些事情。” 他开始谨慎地询问关于实验室的布局、守卫的分布、霁博士的习惯…任何可能有助于“出去”的信息。
耀册澜的回答依旧平直、碎片化,带着非人的逻辑。他能精确描述某个守卫巡逻的路线和时间差,却无法理解“自由”的具体含义;他知道某个区域的监控存在一个0.7秒的扫描盲区,却对“外面”的世界毫无概念。他的知识库仿佛只围绕着这座冰冷的监狱和霁博士的指令构建。
就在紫檗试图引导他理解“同伴”和“自由”的概念时,异变陡生!
耀册澜的红灰异瞳猛地转向暗室的入口方向!皮肤上的蓝环骤然亮起,发出急促的、无声的幽光!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被惊醒的深海巨兽!
“有人…靠近!” 他那带着摩擦感的声音透出一丝罕见的急促!
紫檗浑身汗毛倒竖!怎么可能?!他明明确认过外面无人!难道是霁博士?!他瞬间调动力量,准备再次扑向角落!
但已经晚了!
暗室入口处,那扇厚重的合金门,竟然也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门缝闪了进来!
不是霁博士!
虹楠?!
他穿着那身破旧的囚服,左眼缠着厚厚的、边缘渗出黄绿色污渍的绷带,那只完好的红眼在昏暗的幽蓝光线下,闪烁着震惊、警惕、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欲!他显然也看到了紫檗和罐中的耀册澜,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猛禽,那只露出的红眼死死盯住罐中覆盖着致命蓝环的少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空气瞬间凝固!暗室中形成了极其诡异的三角对峙!
紫檗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虹楠怎么跟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会怎么做?告密?还是…
耀册澜的红灰异瞳在虹楠和紫檗之间快速扫视,覆盖蓝环的手臂微微抬起,营养液中荡开危险的涟漪。他显然将虹楠视为闯入者和威胁!
“虹楠!”紫檗压低声音,带着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别冲动!”
虹楠那只完好的红眼死死盯着耀册澜,尤其是他皮肤上闪烁的幽蓝环纹,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深切的、同病相怜的警惕。“他…是什么东西?!”虹楠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编号005?蓝环章鱼?!”显然,他认出了标签上的信息。
“和你我一样,”紫檗迅速说道,试图稳住局面,“是被关在这里的实验体!他叫耀册澜!”
“实验体?”虹楠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那只红眼扫过耀册澜非人的外表和致命的蓝环,“他看起来更像是霁老狗制造的怪物!” 他左眼的绷带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渗出的污渍更多了。
“怪物…”耀册澜重复着这个词,红灰异瞳中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的目光落在虹楠左眼那厚厚的、污渍斑斑的绷带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他那奇特的、带着摩擦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直却一针见血:
“你…也在腐烂。”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了虹楠最深的痛处!他身体猛地一震,那只完好的红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一股狂暴的、混合着鸟类兽人特征的气息猛地爆发出来,肩颈处似乎有虚幻的鸦羽炸开!他几乎要扑向培养罐!“你…找死!”
“虹楠!住手!”紫檗厉喝,横跨一步挡在虹楠和培养罐之间,体内冰冷的九尾之力瞬间涌动,淡金色的微光在皮肤下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能感觉到虹楠身上那股濒临失控的暴戾和绝望!
耀册澜在罐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红灰异瞳在紫檗和虹楠之间转动。当虹楠因那句“腐烂”而暴怒时,他皮肤上的蓝环闪烁得更加急促。当紫檗挡在中间时,那闪烁又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他说的是事实。”紫檗迎着虹楠那只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红眼,声音沉静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伤,在恶化。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被‘腐烂’——身体,或者灵魂。” 他的目光扫过虹楠的绷带,又看向罐中的耀册澜,“他也是。被制造,被囚禁,被测试…他比我们更早认识这种‘腐烂’。”
虹楠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那只红眼死死瞪着紫檗,又狠狠剜了一眼罐中平静的耀册澜。暴戾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冲撞,但紫檗挡在中间的身影和那冰冷的话语,像一道闸门,死死拦住了他冲动的洪流。
过了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虹楠身上的暴戾气息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刻骨的疲惫和无力感。他那只完好的红眼依旧布满血丝,但里面的疯狂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茫然。他颓然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左眼绷带下的疼痛似乎更加剧烈了。
“哼…” 最终,他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冷哼,别过头去,不再看任何人。
危机暂时解除。但气氛依旧沉重得令人窒息。
耀册澜的红灰异瞳静静地看着虹楠靠在墙上颓然的背影,又看了看挡在前方、气息冰冷的紫檗。他那奇特的摩擦质感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非人的、直白的逻辑:
“腐烂需要停止。或者…离开腐烂的地方。” 他的目光转向紫檗,“你想离开。带…他们。”
紫檗重重地点头:“是。带所有人离开。包括你,耀册澜。”
耀册澜沉默了片刻,红灰异瞳中仿佛有幽蓝的数据流闪过。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苍白的指尖隔着厚重的玻璃,指向虹楠的方向:
“他可以知道…监控盲区和…守卫换岗的声音规律。” 这是他对虹楠价值的判断。
然后,指尖转向紫檗:“你能开门。” 这是对紫檗能力的确认。
最后,指尖轻轻点在自己胸口,皮肤上的蓝环随之明灭:“我能让某些系统暂时…‘安静’。”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透露自己的能力边界!
虹楠猛地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红眼死死盯住耀册澜,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紫檗。带这个…怪物一起走?!
紫檗的心脏却因耀册澜的话而剧烈跳动起来!系统“安静”?这意味着什么?干扰监控?瘫痪门禁?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看着耀册澜那双红灰异瞳,里面没有欺骗,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陈述。
“成交。”紫檗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扫过虹楠和耀册澜,“我们…一起想办法。”
虹楠看着紫檗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罐中那个非人却似乎并非不可理喻的存在,最终,那只布满血丝的红眼里,翻涌的暴戾和绝望深处,似乎燃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星。他极其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慷慨激昂。在这幽蓝囚笼的阴影里,三个被世界遗弃或制造的“怪物”——身负九尾之力的逃亡少主、濒临崩溃的混血兽人、覆盖致命蓝环的怪物——基于对“腐烂”的共同恐惧和对“离开”的最原始渴望,达成了一个脆弱而危险的同盟。信息、力量、特殊能力…他们各自掌握着逃离这座深渊的碎片。
就在这时,耀册澜的红灰异瞳再次猛地转向入口!蓝环急促闪烁!
“高频能量波动…靠近!霁博士回来了!”
紫檗和虹楠脸色剧变!没有丝毫犹豫,紫檗一把抓住虹楠的手臂,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暗室深处另一堆覆盖着防尘布的仪器阴影之后!虹楠甚至因为动作过大,左眼绷带被仪器尖锐的棱角刮了一下,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牙关。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霁博士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暗室:紧闭的培养罐、平静的营养液、罐中悬浮的耀册澜…一切似乎毫无异常。
他的目光在耀册澜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能量痕迹(或许是虹楠爆发时残留的兽人气息?)。
耀册澜在罐中缓缓转动眼珠,红灰异瞳平静地迎向霁博士审视的目光,皮肤上的蓝环维持着稳定的、低亮度的脉动。
霁博士嘴角勾起那抹惯常的、冰冷的玩味弧度。
“005,”他的声音温和依旧,“今天似乎格外‘宁静’?”
阴影中,紫檗和虹楠紧紧贴着冰冷的仪器外壳,屏住呼吸,心脏在死寂中疯狂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