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发电机启动时,发出一阵垂死的咳嗽声,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马嘉祺把解码器的电源线插进临时接好的插座,火花噼啪闪过的瞬间,屏幕终于亮起,淡蓝色的启动界面在昏暗的厂房里格外醒目。
“还能运行。”他调整着解码器的参数,指尖在布满划痕的按键上跳跃,“但读取速度比手册上写的慢了40%,可能是零件老化。”
严浩翔靠在生锈的机床边,手里转着那本黑色笔记本。发电机的震动透过水泥地面传上来,让他的指尖也跟着发麻:“日志里提到九头蛇在北海道有个芯片加工厂,下个月会有批新货出厂。”
马嘉祺的动作顿了顿:“和曼谷那次的型号一样?”
“应该是。”严浩翔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潦草的记录,“参数标注和丁程鑫找到的芯片吻合,甚至连封装工艺都一样。”
厂房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从破损的窗户涌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发电机的轰鸣不知疲倦地持续着,像头被困在铁壳里的野兽,震得人耳膜发疼。
解码器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信号干扰”。马嘉祺迅速切断外接电源,屏幕瞬间暗下去,只剩下应急灯的绿光在闪烁。
“有人来了。”他抓起放在旁边的P226,枪口指向厂房大门的方向。
严浩翔合上笔记本,从靴筒里抽出那把蝴蝶刀,刀刃在绿光里泛着冷光:“不是影阁的频率,也不是炽盟。”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很轻,却带着某种刻意的节奏——是九头蛇的行动暗号,三年前曼谷任务里听过同样的步伐。
发电机的轰鸣突然停了。厂房陷入死寂的瞬间,马嘉祺看见三个黑影从大门缝隙里滑进来,动作利落得像抹过油的鱼。
“分头走。”他低声说,话音未落已经侧身滚到机床后面。
第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打在金属货架上迸出火星。马嘉祺反手扣动扳机,消音器发出闷响的同时,严浩翔的蝴蝶刀也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右侧黑影的手腕上。
混乱中,马嘉祺瞥见解码器还亮着应急灯,屏幕上的芯片数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他扑过去按住暂停键,指尖被突然炸开的电流烫得缩回手——其中一个黑影扔过来的电磁脉冲弹,在解码器旁边炸开了。
“走!”严浩翔拽住他的后领,将他从一片火花里拖出来。蝴蝶刀不知何时回到了他手里,刀刃上沾着暗红的血。
两人冲出厂房后门时,身后传来解码器爆炸的闷响。马嘉祺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映红了厂房的玻璃窗,像只突然睁开的血眼。
“数据记住了多少?”严浩翔的声音带着喘息,拉着他钻进工厂后的竹林。竹叶划破脸颊,带来尖锐的刺痛。
“70%。”马嘉祺甩开他的手,整理着被扯乱的作战服,“足够定位北海道的工厂,但具体坐标需要进一步推算。”
竹林深处有间废弃的看守屋,门板歪斜地挂在合页上。马嘉祺推开门,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堆着些干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严浩翔靠在门板上,从背包里摸出急救包:“你手臂被弹片划伤了。”他的指尖指向马嘉祺的左臂,作战服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和绷带粘在一起。
马嘉祺没动,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他们是冲着芯片数据来的,不是为了杀我们。”
“这更糟。”严浩翔拆开急救包,拿出碘伏和纱布,“说明九头蛇知道我们破解了部分内容,接下来的行动会更谨慎。”
他走过去想查看伤口,却被马嘉祺抬手挡住。男人的指尖还残留着电流的灼痛感,触碰到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我自己来。”马嘉祺接过纱布,动作有些笨拙地缠绕着左臂。伤口在旧伤旁边,新血渗出的速度很快,把白色纱布染出一朵模糊的红。
严浩翔没再坚持,转身去检查窗户的插销。木头已经腐朽,轻轻一碰就掉下来,他只好用匕首把门板钉死,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今晚只能在这里落脚。”他说,把那本笔记本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木桌上,“外面的竹林能起到一定的隐蔽作用,但最多撑到天亮。”
马嘉祺靠在墙角坐下,闭上眼睛时,发电机的轰鸣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想起刚才爆炸前瞥到的屏幕,那些滚动的代码里藏着影阁高层的名字,其中一个正是当年负责审定丁程鑫叛逃案的审判官。
“日志里有没有提到‘鹰隼’?”他忽然开口。
严浩翔翻笔记本的手停住了:“提到过一次,说他是九头蛇在影阁的‘主要联络人’,但没写具体交易内容。”他合上书,“你怀疑丁程鑫的死和他直接相关?”
“不然呢。”马嘉祺睁开眼,应急灯的绿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纹路,“曼谷任务的目标本就是‘鹰隼’和九头蛇的交易,丁程鑫显然发现了不该知道的事。”
窗外传来竹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走动。严浩翔瞬间握紧匕首,却看见一只野兔窜过月光下的空地,白色的尾巴在黑暗里一闪而过。
他松开手,指尖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敲击:“明天去北海道。”
“解码器没了,去了也没用。”
“我知道哪里能弄到新的。”严浩翔的声音很平静,“北海道有个前炽盟成员的隐居点,他手里有套军用级解码设备,比影阁的老款好用。”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的刀疤在绿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好像对这些‘隐居点’很熟悉。”
“以前执行任务时打交道不少。”严浩翔避开他的视线,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炽盟的特工退役后,大多喜欢藏在这种偏远地方。”
饼干的碎屑掉在地上,引来几只觅食的蚂蚁。马嘉祺没吃,只是看着那些小小的虫子搬运着比自己大几倍的食物,忽然想起三年前曼谷的雨季,他和丁程鑫被困在安全屋时,也曾这样看了一下午蚂蚁。
“那个人可靠吗?”他问。
“至少比影阁的人可靠。”严浩翔咬了口饼干,干涩的口感让他皱了皱眉,“他欠我个人情。”
马嘉祺没再追问。他知道严浩翔口中的“人情”多半和任务有关,就像影阁的特工之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只有等价交换的筹码。
夜色渐深,竹林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破旧的窗户哐当作响。严浩翔用匕首抵住窗棂,金属碰撞的声音里,他忽然说:“你的包扎手法和丁程鑫很像。”
马嘉祺的动作顿了顿。
“都喜欢把纱布缠得太紧。”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他总说这样止血快,其实反而会影响血液循环。”
沉默在看守屋里蔓延,像受潮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马嘉祺低头看着自己缠得歪歪扭扭的绷带,忽然伸手松了松结。
发电机的轰鸣早已消失,只剩下风穿过竹林的呜咽,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猫头鹰叫声。两个影子在应急灯的绿光里各自蜷缩在角落,像两块暂时停靠在同一处的礁石,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被海浪推向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