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五十分，东侧水塔的金属阶梯结着薄霜。严浩翔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靴底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他调整好狙击镜的焦距，十字准星稳稳落在仓库二楼的窗口——那里是“鹰隼”预定出现的位置。
风从港口的方向吹过来，卷着海水的咸腥味，刮得脸颊生疼。严浩翔裹紧黑色风衣，指尖在扳机护圈上蹭了蹭，指腹的薄茧与冰冷的金属相触，竟生出一种熟悉的踏实感。
两点整，仓库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光柱像把锋利的刀，劈开浓稠的夜色。严浩翔看见马嘉祺从仓库西侧的阴影里走出来，黑色作战服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耳后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他正沿着预定路线向二楼移动，脚步轻得像猫。经过一楼大厅的立柱时，马嘉祺忽然侧身停顿了半秒——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表示一切正常，可以按原计划行动。
严浩翔的指尖离开扳机，拿起望远镜。仓库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穿着黑色西装的护卫分散在各个角落，手都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正中央的长桌旁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急促得像在倒计时——正是“鹰隼”。
“三点钟方向有暗哨。”耳机里传来马嘉祺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横梁上，穿和管道同色的衣服。”
严浩翔迅速调整狙击镜角度，果然在仓库的金属横梁上发现个模糊的影子。对方伪装得极好，若非马嘉祺提醒，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也很难察觉。他计算好风速和弹道，轻轻扣动扳机。
消音器发出一声闷响，横梁上的影子晃了晃，无声地坠落在地。仓库里的人显然没发现异常，“鹰隼”还在低头看着文件，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丝毫未变。
“解决了。”严浩翔说，视线重新落回马嘉祺身上。
男人已经摸到二楼的楼梯口，正贴着墙壁缓慢移动。经过一个转角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固定在走廊的通风口——动作和三年前柏林钟楼里那个男人安装监听设备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严浩翔的呼吸微微一滞。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营救丁程鑫失败时，被仓库的碎玻璃划到的。
就在这时，仓库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鹰隼”猛地站起身，手指指向二楼的方向，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护卫们纷纷拔枪，朝着马嘉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暴露了。”马嘉祺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奔跑的喘息，“他们提前启动了警报系统，你撤——”
话没说完，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信号被切断了。
严浩翔的心猛地一沉，狙击镜里的画面开始晃动。他看见马嘉祺从二楼的窗口翻出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那应该是装芯片样本的容器。几个护卫紧随其后追出来，子弹嗖嗖地擦过他身边的墙壁，溅起一串火星。
马嘉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似乎是崴到了脚。他迅速调整姿势，反手射击，动作依旧利落，却明显慢了半拍。
严浩翔再次扣动扳机，精准击中追在最前面的护卫的膝盖。男人惨叫着倒下，挡住了后面人的去路，给马嘉祺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往西侧的集装箱跑！”严浩翔对着麦克风大喊，明知信号已经中断，却还是忍不住出声。
马嘉祺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身朝着集装箱的方向狂奔。黑色的身影在空旷的仓库前院奔跑，像一道被拉长的影子。严浩翔连续射击，放倒了三个护卫，子弹打完的瞬间，他抓起身边的备用步枪，沿着水塔的阶梯向下冲。
跑到一半时，他看见马嘉祺突然停在一个集装箱后面，手捂着左臂，似乎是受伤了。几个护卫已经追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严浩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他从水塔后面绕出来，举起步枪扫射，逼退了靠近的护卫。“马嘉祺！”他大喊着，声音在夜色里回荡。
马嘉祺闻声抬头，脸上沾着灰尘和血迹，左臂的作战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看见严浩翔，眼神亮了一下，随即扔过来一个东西——正是那个黑色公文包。
“拿着芯片走！”马嘉祺大喊，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显然是想引开护卫。
严浩翔接住公文包，重量比想象中轻。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块普通的石头，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马嘉祺潦草的字迹：“芯片在我身上，引他们去码头，你趁机脱身。”
风再次吹过来，带着更浓的血腥味。严浩翔握紧公文包，看着马嘉祺被护卫们追着消失在集装箱的缝隙里，忽然想起三年前湄南河畔的雨夜。那时他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丁程鑫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却什么也做不了。
“休想。”严浩翔低声咒骂一句，抓起步枪追了上去。
他循着枪声和喊叫声的方向跑，转过一个集装箱时，突然看到马嘉祺正背靠着铁皮箱喘息，左臂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三个护卫正慢慢向他逼近，脸上带着狞笑。
严浩翔没有丝毫犹豫，举枪射击，精准地击中了两个护卫的太阳穴。第三个护卫反应极快，转身举枪对准严浩翔，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马嘉祺扔过来的匕首刺穿了手腕。
枪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又同时归于沉寂。
严浩翔跑到马嘉祺身边，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子弹擦伤了左臂，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没伤到骨头。他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剪开马嘉祺的作战服，用止血带紧紧缠住伤口上方。
“你不该回来。”马嘉祺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淡。
“公文包里的石头不错。”严浩翔没抬头，专注地给伤口消毒，“是从你安全屋门口捡的？”
马嘉祺没说话。严浩翔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男人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像淬了火的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芯片呢？”严浩翔转移话题，继续处理伤口。
马嘉祺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吊坠，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个微型芯片，比指甲盖还小。“藏在这里最安全。”他说，把吊坠重新戴好，贴身藏在衣服里。
严浩翔帮他包扎好伤口，扶着他站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向码头的方向。海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声响，像两面依偎在一起的旗帜。
“谢谢。”马嘉祺忽然说，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
严浩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劈开这片黑暗？”
马嘉祺没接话，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严浩翔扶着他的力度更舒服些。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与海浪拍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严浩翔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或许两把锋利的刀，并不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有时候，暂时依偎在一起，也能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他没有说出来。有些想法，藏在心里就好，就像马嘉祺藏在吊坠里的芯片，不到必要的时候，无需示人。
他们就这样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向黎明。海风依旧凛冽，却似乎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心中多了一份笃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他们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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