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6

岚则成了这片光域中最锋利的矛。

他的箭术在生死磨砺中愈发精湛，每一支凝聚着“决意”的能量箭，都能精准地击碎岁阳聚合体的核心。

他的黑色劲装在硝烟中染成了暗褐色，手臂上的旧伤裂开，渗出血迹，却丝毫没有减慢射速。

他总能在上书言的灵力场边缘游走，用箭矢扫清所有试图靠近她的威胁，余光永远锁定着那个白发如雪的身影，像卫星围绕着恒星，从未偏离。

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上书言的灵力波动会提前半秒为他预警侧面袭来的岁阳；岚的箭矢轨迹，总能恰好为她扫清灵力场边缘的死角。

有时在短暂的休整间隙，岚会走到她身边，用干净的布巾沾着净水，为她擦去脸颊上的灰尘；上书言则会握住他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的手，将灵力缓缓注入他的经脉，缓解肌肉的酸痛。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便知对方的疲惫与坚持。

然而，厄运的镰刀，终究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刻落下。

那是在“启明星”轨道空间站的争夺战中。

这座曾经的星际枢纽，如今成了岁阳囤积能量的巢穴，空间站内复杂如迷宫的走廊与通风管道，成了最好的伏击场。

战斗进行到第七个小时，一支负责掩护主力撤退的小队被岁阳分割包围，岚带着上书言与另外三名老兵前去支援。

岚一箭射爆了走廊尽头的氧气储备罐，液态氧瞬间汽化，与空气中的能量粒子反应，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冲击波将聚集的岁阳暂时逼退，露出了被围困的小队成员。“快撤！”岚大喊着，挥手示意队友跟上。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通风管道的栅格上，有一抹极淡的红色在蠕动。

那红色太细微了，像一滴血滴进了墨水里，若非他此刻神经紧绷到极致，根本无法察觉。

几乎是本能地，他意识到了危险——那是岁阳！

它们感知到了他刚才为队友担忧时的情绪波动，正顺着管道悄无声息地滑落，目标直指他的后心！

“小心！”上书言的尖叫像一把冰锥，刺破了战场上的嘈杂。

岚猛地转身，只看到那团暗红色的能量已经挣脱了管道，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带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距他不过三尺之遥。

他甚至能看到能量团中心那一点更深的黑暗，那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他下意识地想将身边的上书言推开，手臂刚抬起一半，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撞得踉跄后退。

上书言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嗤——”

那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刺破了，却在岚的耳中，如同恒星爆炸般轰鸣。

暗红色的能量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撞进了上书言的后心。

她身上那层淡金色的灵力屏障，在接触到能量团的瞬间，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般寸寸碎裂，光屑纷飞，像一场盛大而凄美的葬礼。

上书言闷哼一声，身体像被狂风折断的芦苇，向前软软倒去。

她雪白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乱的弧线，几缕发丝拂过岚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书言——！”

岚的心脏像是被那团能量同时贯穿，他疯了一般扑过去，在她落地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烫得惊人，像是揣着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却又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两种极端的温度在她体内撕扯，让她的身体微微抽搐。

原本莹润如玉的蛇尾，此刻鳞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黯淡而僵硬，尾尖无力地垂着，偶尔痉挛般地蜷缩一下。

她的脸色白得像启明星的冰原，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溢出一丝淡金色的血液——那是她的灵力与岁阳能量激烈冲突的痕迹，像融化的黄金，滴落在岚的黑色劲装上，洇开一朵朵惨烈的花。

“书言！看着我！书言！”岚的声音在颤抖，他伸出手，想要按住她不断流血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对准位置。

他试图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她，掌心刚贴上她的后心，便被一股狂暴的排斥力弹开——岁阳的能量像无数细小的毒蛇，正疯狂啃噬着她的经脉，任何外来的能量都会引发更剧烈的冲突。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面对血牙海盗的围剿，他未曾退缩；身处寂夜星的永夜，他未曾绝望；可此刻，抱着怀中逐渐变冷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要消失的呼吸，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连灵魂都在颤抖。

上书言艰难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像凝结的红宝石。

她看着岚慌乱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她想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指尖刚抬起半寸，便再也无力，软软地垂落。

“岚……别……怕……”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被战场上的风声一吹就散，“我……”

“别说话！”岚打断她，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皮肤，“你没事的，书言，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

他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她苍白的脸上，滚烫的泪珠与她冰冷的皮肤相触，瞬间蒸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好你！我不该让你跟来的！我不该……”

自责与愤怒像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恨那些躲在暗处的岁阳，恨自己的疏忽，更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他能射穿最坚硬的岁阳核心，却无法拔除她体内那该死的能量；他能在千军万马中为她开辟道路，却无法留住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周围的爆炸声、喊杀声、战友的呼喊声，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整个宇宙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怀中那微弱的呼吸声，和自己沉重而绝望的心跳。

他紧紧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最后的光，任由鲜血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