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匠国的紫晶穹顶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锻造坊的青铜巨炉早已熄灭,只余下满地暗红的炭渣。小黑站在坊市中央的白玉广场上,上古阳剑斜拖在地,剑刃划过玉石的脆响如同磨牙,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淡淡的焦痕。他的瞳孔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被戾气浸染的赤红——三年前闯入这座以魂器锻造闻名的国度时,某种潜藏的力量便在他体内翻涌,此刻更是如野火燎原。
“小黑……”
女声从广场东侧的飞檐下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是个身着银纹紫袍的女子,腰间悬着一枚盘旋的龙形玉佩,玉佩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龙吟。她本该是魂匠国最年轻的器灵师统领,此刻却望着广场中央的身影,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
小黑闻声转头,阳剑骤然嗡鸣,剑身上腾起半尺高的金色火焰。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但对方身上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波动,像一根针戳中了他混沌的意识,激起更狂暴的杀意。
“是你……”女子的声音哽咽了,她缓缓抬手,龙形玉佩突然碎裂,化作一道流光在她手中凝结成一杆长枪。枪身由月光石淬炼而成,枪尖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元龙虚影,正是她以本命灵力温养十年的魂器——天翔元龙。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姐姐啊……”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可话音未落,小黑已化作一道金红色的闪电冲来。阳剑劈出的瞬间,广场周围的青铜灯柱齐齐爆碎,火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天翔元龙枪猛地横举,枪尖的元龙虚影突然活了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龙影与阳剑的火焰碰撞的刹那,整个广场的玉石地面崩裂开来,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百米外的城墙。女子被震得后退三步,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她望着小黑毫无波澜的脸,心脏像被那柄阳剑刺穿——这把剑…当年小黑去往忍村时,她曾抱着这把剑哭了三天三夜,后来爸爸把这把剑藏了起来,可不知为什么,小黑找到了这把剑 ,如今她不得不要面对它的锋芒。
“为什么……”她咬着牙,枪尖斜指地面,元龙虚影在她周身盘旋,形成一道淡蓝色的护罩。她知道小黑体内的戾气来自诅咒,可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容不得她犹豫。
小黑没有回答,阳剑突然变换招式,剑刃在半空划出七个金色的圆环,每个圆环都如烈日般灼眼。这是上古阳剑的绝技“七曜焚天”,据说能烧尽世间一切邪祟,此刻却被用来对付最想保护他的人。七个圆环连成一道锁链,带着焚山煮海的气势罩向女子,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燃烧。
“小黑,醒醒!”女子嘶吼着,天翔元龙枪突然冲天而起,元龙虚影暴涨至数十丈长,龙鳞在火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天翔·破阵!”她足尖一点,踏着龙背腾空而起,长枪与元龙合二为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蓝光,硬生生撞进金色锁链之中。
轰鸣声震得整座魂匠国的结界都在摇晃,紫晶穹顶簌簌落下碎屑。蓝光与金焰碰撞的中心,空间仿佛被撕裂,露出一片扭曲的黑暗。女子只觉得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天翔元龙枪的枪身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是她与魂器心意相通以来,第一次出现损伤。
小黑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广场中央的青铜巨鼎上。巨鼎轰然倒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翻身站起,阳剑上的火焰反而更盛。他甩了甩头,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似乎被刚才的冲击震散了些许戾气,但这迷茫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疯狂的攻击欲。
“不能再这样下去……”女子望着他嘴角溢出的黑血,突然明白了。诅咒正在吞噬他的生机,每一次动用阳剑的力量,都是在加速他的衰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天翔元龙枪上。
“以我精血为引,召元龙之魂——缚!”
长枪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元龙虚影挣脱枪身,在空中盘旋三周后,竟化作无数蓝色的光丝,如潮水般涌向小黑。这些光丝看似柔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束缚力,所过之处,连阳剑的火焰都被压制得黯淡了几分。
小黑挥舞阳剑斩断光丝,可断口处立刻又生出新的丝线,很快便在他周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越是挣扎,光丝便收得越紧,金色火焰在网中乱窜,却始终无法烧断那些闪烁着龙鳞光泽的丝线。
“小黑,对不起……”女子走到他面前,泪水终于决堤。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弟弟脸颊上的伤疤——那是小时候替她摘野果时被树枝划破的,当时他还笑着说“姐姐别哭,这点伤不算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伤疤的瞬间,小黑眼中的赤红突然暴涨。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阳剑竟从中间折断,半截断剑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冲破光网,直刺女子心口。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女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断剑逼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天翔元龙枪突然自动护主,枪身横在她胸前。断剑刺穿枪身的声音清脆得可怕,元龙虚影发出一声悲鸣,枪身彻底碎裂成无数光点。
小黑的动作僵住了。断剑的剑尖停在女子心口前一寸,那里的衣襟被剑气割开,露出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十五年前,他为了保护被恶犬追赶的姐姐,用石块砸向恶犬时,被反扑的恶犬咬伤的。
就是这道疤痕,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小黑混沌的意识。
他瞳孔里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又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子,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被戾气掩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姐姐背着他走过结冰的河面、把唯一的馒头塞给他、在他发烧时守在床边……
“姐……姐?”他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女子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她的肩膀还在因为刚才的冲击隐隐作痛,心口被枪身碎片划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抱着弟弟颤抖的身体时,所有的疼痛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我在,姐姐在……”她拍着小黑的背,就像小时候他受了委屈时那样。
广场上的火焰渐渐熄灭,蓝色的光丝温柔地缠绕在两人周身,像一层保护罩。远处传来卫兵的脚步声,女子却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她知道,这场姐弟间的大战结束了,但解开小黑身上的诅咒,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而此刻,夕阳正从紫晶穹顶的破口处照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小黑的头靠在姐姐肩上,阳剑的断刃在他脚边闪着微光,仿佛也在为这场迟来的相认而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