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那年深秋，山风裹着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王二的爹受了风寒，咳得直不起腰，他揣了两个窝头，扛起柴刀就往黑松岭走。这山是出了名的险，寻常樵夫只敢在山脚打转，可王二想着爹的药钱，咬咬牙往深处去了。

转过一道陡崖，忽闻溪涧边有窸窣声。他攥紧柴刀探过去，只见一红衣姑娘蹲在那儿，正对着株顶着红籽的人参出神。姑娘见了他，眼波流转如溪中碎月，倒让王二先红了脸。

"我叫红玉。"姑娘声音脆如鸟鸣，"你是来砍柴的？"

王二讷讷点头，说爹病了。红玉听了，从袖中摸出颗晶莹的果子："这是山桃凝，泡水喝能驱寒。"他接过来，指尖触到她的手，暖得像揣了团炭火。

自那以后，王二天天往山里跑。有时带块娘蒸的枣糕，有时捡些光滑的石子，总能在老地方见到红玉。她会讲山里的趣事，说哪棵松树结了松糖，哪只狐狸偷了蜂蜜，王二就坐在一旁听，柴砍得越来越少，心里却越来越满。

这事儿偏被游山的富少李佳看在眼里。他见红玉生得标致，又透着股灵气，便动了歪心思。先是让家丁在王二砍柴的路上撒了滑石粉，害得他摔了个嘴啃泥；又偷偷在红玉常坐的石头旁埋了铁夹子，幸得她警觉，才没伤着。

王二察觉是李佳作祟，气得去找他理论，反被家丁打了一顿。他拖着伤腿往山里走，远远见红玉站在崖边，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说，人妖殊途。"红玉转过身，眼眶泛红，"我本是这山的灵，修了百年才化人形，不该与你纠缠。"

王二急得摇头："我不管什么殊途，我只认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李佳带着人举着火把来了，嚷嚷着要捉"山精"。红玉望着王二，忽然笑了，笑得像山间初绽的映山红："等到来年红籽满枝，你再来寻我。"

说罢，她身影渐淡，化作一株人参，稳稳立在石缝中。王二扑过去想护着，却被家丁拉开。李佳要挖参，刚举起锄头，忽起一阵狂风，吹得火把全灭，山中传来虎啸狼嚎，吓得一行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风定后，王二跪在地上，对着那株人参磕了三个头，眼泪砸在泥土里。

后来，王二天天来山里，只远远守着那片石缝，从不靠近。春去秋来，人参越长越旺，红籽一年比一年饱满。他知道，红玉就在里面，守着这片山，也守着一个约定。

那年冬天，王二爹痊愈了，他却大病一场。病好后，他依旧每天上山，只是背上的柴刀换成了水壶，时常给那株人参浇些山泉水。有人说，在月朗星稀的夜里，能看见石缝边立着个红衣姑娘，身边还蹲着个憨厚的青年，两人不说一句话，却比谁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