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追到走廊时,郭焉然正趴在栏杆上,肩膀微微耸动。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耳后那点没擦干净的颜料,还是上次画草莓花时蹭上的浅粉。
“喂,”他把草莓糖塞进她手里,糖纸的响声让她转过头,眼眶红得像刚摘的“星星红”,“竹清说……是不是我昨天光顾着忙修鞋摊,没等你一起走?”
郭焉然把糖攥紧,糖纸硌得手心发疼:“你以前帮我洗调色盘,说泡沫沾到指甲缝里难受。现在帮沈竹清修画框,倒觉得是本事了。”
陈宇这才恍然,挠头的动作重了些:“那不是一回事啊。你调色盘洗不干净会发臭,竹清的画框不修就散架了。再说……”他声音低下去,“你画草莓田时,我蹲在篱笆外看了一下午,你都没发现。”
郭焉然愣住。她确实总觉得晨雾里该有个影子,却没敢细画——怕画出来不像他,又怕太像他。
这时沈竹清抱着画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本旧图鉴。“然然,”她把图鉴翻开,指着其中一页,“你看陈爷爷写的,‘星星红’要等晨露落尽才显色。就像你画布上的光,不是暗了,是还没到亮起来的时候。”
她顿了顿,把画稿往郭焉然面前推了推:“那个啃草莓的少年,我特意留了半张脸在阴影里。其实我早发现了,你总在草莓田角落画个模糊的人影,陈宇每次路过都要对着那处看半天。”
陈宇的耳尖又红了,抢过画稿:“别瞎说,我是看她颜料调得准不准。”
郭焉然看着画稿上留白的草莓,突然笑了。她掏出画笔,在晨雾最浓的地方添了点金,像阳光正试着穿透云层。“修鞋摊的顶针,”她抬头对沈竹清说,“得用钛白调点柠檬黄,才够亮。”
沈竹清眼睛一亮:“对哦!那草莓的光泽……”
“我教你。”郭焉然拉起她的手,往教室走。陈宇赶紧跟上,手里还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草莓糖,糖纸在风里响得轻快,像谁藏不住的心跳。
后来画展上,三幅画并排挂着:浓淡相宜的草莓田晨雾里,藏着个模糊的少年剪影;修鞋摊的缝纫机旁,顶针闪着暖光,旁边少年啃着的草莓红得透亮;而画稿上留白的地方,郭焉然最终添了颗半红半青的果子,像谁没说出口的话,正慢慢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