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的冰水,泡烂了沈知微的指骨,也淬炼了她眼底的寒冰。她不再是将军府明珠,而是编号“癸酉二十七”的罪奴。活下去,爬上去,是支撑她的唯一信念。
机会藏在一次选秀前的“清场”。内务府需要一批低阶宫女充作背景,要求:温顺、无背景、好拿捏。沈知微垂着头,将那份刻意雕琢的怯懦与顺从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刻意让粗糙结痂的手暴露在管事嬷嬷挑剔的目光下,又“不小心”露出腕间那道寸许长的陈旧疤痕——那是沈府灭门夜混乱留下的唯一印记,也是她刻意保留的、属于“沈知微”而非罪奴的烙印。
她被选中了,如同挑选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然而,在层层叠叠的宫装之下,当她与其他“背景”宫女一同跪伏在御花园小径旁,那道疤痕,却落入了一双高踞步辇之上的深邃眼眸中。
皇帝萧彻的目光,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这片卑微的风景。但沈知微腕间那道疤痕的形状、位置,以及她极力掩饰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姿态,瞬间与数月前那场被他亲手操纵的血案重合——密报里详细描述过,沈将军的独女在混乱中手腕被碎裂的瓷片划伤。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
“那个跪在第三排,穿灰衣的。”他的声音温和如常,对随侍的王德全吩咐,“瞧着还算齐整。掖庭罪奴?出身?”
王德全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回陛下,是前些日子没入掖庭的沈氏女。”
“沈氏……”萧彻玩味地重复,目光在沈知微低垂的发顶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落入掌中的猎物,“倒有几分可怜。传旨,擢为才人吧,赐居听雨轩。”轻描淡写,如同施舍一粒尘埃。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炸懵了后宫。一个掖庭罪奴,一步登天?沈知微在众人惊疑、鄙夷、探究的目光中叩首谢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明白这“恩宠”背后的凶险,却也只能将这“天降鸿运”演成惶恐无措的感激。皇帝看似随意的一瞥,已然看穿了她极力掩藏的根基。他留着她,如同豢养一只有趣的困兽,静待她挣扎、撕咬,也随时准备碾碎她。这看似登天的阶梯,不过是皇帝亲手为她打造的、更华丽的囚笼,笼门紧锁,钥匙在他冰冷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