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诛仙台的罡风刮了整整七日，凌殊途在断骨堆里睁开眼时，最先摸到的是自己心口的窟窿——那里本该跳动着昆仑墟最纯净的仙心，此刻只剩个血肉模糊的洞，混着没淬干净的蚀骨散，疼得她指尖发颤。

她试着调动灵力，却只引来了更剧烈的绞痛。识海里乱哄哄的，全是坠崖前的画面：苏轻瑶染血的裙摆、沈清辞别过脸的侧脸、玄尘捻着佛珠念的“孽障”……最清晰的，是师妹将断剑捅进她心口时，笑着说的“你的气运，该是我的”。

“还没死透？”有个沙哑的声音在骨堆外响起，是个缺了条腿的老魔修，正用仅剩的独腿踢了踢她的肩膀，“仙门的娇贵人儿，也会有今天？”

凌殊途没力气说话，只能死死盯着他腰间的葫芦——那葫芦上刻着万蛊门的纹路，和她曾在林师姐药箱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老魔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一声：“别认亲了，万蛊门早没了。倒是你，昆仑墟的‘清和仙子’，怎么跟我们这些邪魔歪道躺一块儿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罪名：私通魔族，叛门投敌。可那些所谓的“罪证”，不过是苏轻瑶偷换的信件、被篡改的卷宗，连她亲手缝制的、给山下凡人的棉衣，都成了“勾结魔族的信物”。

蚀骨散在体内翻涌，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她的仙骨。凌殊途忽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原来她信奉了十年的“正道”，连给她收尸的，都是被正道唾弃的魔修。

老魔修看她笑得奇怪，啐了口：“疯了。”转身从骨堆里翻出半块干粮，丢在她面前，“吃了能活，不吃等死。”

凌殊途抓起干粮，塞进嘴里。粗糙的麸皮刮得喉咙生疼，却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活着”。骨山深处传来异动，是寻仇的仙门修士来了，他们的法器在远处闪着光，像要把这片藏污纳垢的地方彻底烧干净。

老魔修瘸着腿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个黑布包：“万蛊门的‘骨血丹’，能吊命。吃了它，要么变成我们这样的‘邪魔’，要么……爆体而亡。”他看了眼远处的光，“自己选。”

凌殊途捏紧布包，看着心口的窟窿。她忽然明白，所谓“正道”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定义。她吞下骨血丹，任由那股灼热的力量钻进血脉——从今往后，她的道，得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