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宁微雨站在衣柜前,手指抚过顾临深为她准备的全套黑色丧服。真丝衬衫的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与她母亲生前常戴的那枚几乎一样。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顾临深的有心之举。
"车在楼下。"顾临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罕见地穿了全黑西装,连领带都是哑光的,整个人像一道沉默的阴影。
宁微雨转身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天鹅绒首饰盒。
"戴上。"顾临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你母亲会希望你看起得体。"
珍珠触感冰凉,宁微雨对着镜子戴上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顾临深突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意外地令人安心。
"记住,"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扫过她耳垂,"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殡仪馆门口停满了黑色轿车。宁微雨刚下车,就看见父亲宁国涛挽着情妇刘美琳从宾利上下来,女人鲜红的指甲在晨光中刺眼得像血。
"姐!"宁晓阳从人群中冲过来,少年瘦削的身体在宽大西装里晃荡。他恶狠狠地瞪着父亲:"他带那女人来,妈会死不瞑目!"
顾临深的手适时搭上宁微雨颤抖的肩:"先进去。"
灵堂里,白菊环绕的遗像中,林美玲温柔微笑。宁微雨跪在灵前上香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林女士是跳楼?"
"还不是被宁总外遇气的..."
"可怜那对儿女,听说儿子还得了白血病..."
香灰落在指尖,烫出一小片红痕。宁微雨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微雨。"顾临深递来手帕,目光落在她咬破的唇上,"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哀乐响起时,宁国涛带着情妇大摇大摆走向家属区。刘美琳甚至伸手去摸宁晓阳的头,被少年一把推开。
"滚开!"宁晓阳眼睛通红,"你也配碰我?"
宁国涛扬手就要打儿子,宁微雨冲上前挡住,却被顾临深抢先一步扣住了宁国涛的手腕。
"宁董,"顾临深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灵堂瞬间安静,"在亡妻灵前动手,不合适吧?"
宁国涛脸色铁青地抽回手:"顾总对我家事倒是关心。"
"现在起,他们是我的事。"顾临深将宁微雨姐弟护在身后,西装袖口的黑曜石袖扣泛着冷光,"宁董不如解释下,为什么林女士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在去世前一周被换了厂家?"
灵堂哗然。宁微雨猛地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此事。
刘美琳尖声道:"你血口喷人!"
"需要我出示采购记录吗?"顾临深拿出手机,"或者,我们聊聊宁氏集团上季度那笔消失的医疗器械款?"
宁国涛表情骤变。宁微雨突然明白,顾临深手中握着的不仅是她的软肋,还有整个宁氏的把柄。
"顾临深!"宁微雨父亲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母亲当年——"
"爸!"宁微雨厉声打断,"今天是我妈葬礼!"
空气凝固了几秒。宁国涛冷笑一声,拽着情妇走向后排。宁微雨双腿发软,被顾临深稳稳扶住。他指尖在她腰间收紧的力道,无声传递着一个信息:我在。
葬礼结束后,顾临深带宁微雨去了顾氏集团总部。电梯直达28层,周诚早已等在会议室:"顾总,都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宁微雨疑惑地问。
顾临深推开门,会议室里十几个员工齐刷刷站起来:"欢迎宁助理!"
"从今天起,你在这工作。"顾临深指向靠窗的工位,"薪资是行业标准的1.5倍,试用期三个月。"
宁微雨瞪大眼睛。这个位置正对总裁办公室,透过玻璃墙能清晰看见顾临深的办公桌。桌上摆着那个熟悉的相框,照片里的顾母温柔注视着她。
"我...能胜任吗?"她小声问。
顾临深俯身在她耳边,温热呼吸激起一阵战栗:"别忘了,你可是敢在董事会上反驳我的人。"他直起身,声音恢复公事公办,"苏沫会带你熟悉流程。"
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蹦过来:"嗨!我是苏沫,远哥女朋友——哦就是顾总表弟啦!"她凑近宁微雨耳边,"别担心,顾总从不安排花瓶职位。"
宁微雨耳根发热。她余光瞥见几个女同事交换的眼神,知道关于她与顾临深的流言已经蔓延。
"对了,"苏沫递来工牌时压低声音,"远哥说晚上组局给你接风,顾总也来哦!"
晚上八点,"夜色"酒吧VIP包厢。宁微雨换了苏沫借给她的酒红色连衣裙,不安地整理裙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顾临深私人圈子的聚会。
"紧张?"顾临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杯香槟。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宁微雨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烫到般缩回:"有点。我不太会社交..."
"做你自己就好。"顾临深抿了口酒,喉结滚动,"远弟虽然爱闹,但分寸感很好。"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与顾临深有三分相似的男人闯进来,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嫂子好!我是萧远!"
宁微雨被香槟呛到,顾临深警告地瞪了表弟一眼:"别胡说。"
"我错了我错了!"萧远笑嘻嘻地揽过苏沫,"宁小姐别介意,我们顾总最讨厌公私不分的人。"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所以他从不带女伴参加聚会,你是第一个。"
顾临深皱眉:"远弟。"
"好好好,我闭嘴!"萧远举起双手投降,转身从冰桶抽出一瓶唐培里侬,"来!庆祝宁小姐加入顾氏大家庭!"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宁微雨惊讶地发现,顾临深在亲友面前竟会微笑,甚至配合萧远讲了些留学时的糗事。当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靠在沙发上时,那种慵懒的性感让宁微雨心跳加速。
"玩骰子吗?"萧远突然提议,"输的人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顾临深刚要拒绝,宁微雨已经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第一轮宁微雨赢。"顾总,"她鼓起勇气,"为什么选我?真的只是因为我...走投无路吗?"
包厢突然安静。顾临深转动酒杯,琥珀色液体映着他深邃的眼睛:"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他声音很低,"像濒死的人抓住浮木,却又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萧远吹了声口哨,被苏沫掐了一把。
第三轮顾临深赢。"到我了。"他直视宁微雨,"如果协议结束,你最想做什么?"
"开家花店。"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红了脸,"很幼稚吧?我妈生前最爱白玫瑰..."
顾临深表情微妙地变了。他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他脸色阴沉地站起身:"陆言动手了。"
顾临深的公寓。宁微雨看着平板上的新闻:《陆氏集团指控宁氏医疗器械造假》。配图是父亲在发布会上的狼狈模样。
"这只是开始。"顾临深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陆言下一个目标是我。"
宁微雨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所以今天在葬礼上..."
"我调查宁氏半年了。"顾临深坦然承认,"你父亲参与过陆氏的走私案,现在陆言要灭口。"
宁微雨浑身发冷。她想起书房里那份标着"宁氏企业"的文件,想起父亲那句未完的"你母亲当年——"。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名为复仇的线串联起来。
"我是什么?"她声音发抖,"你报复我父亲的棋子?"
顾临深逼近一步,身上威士忌与雪松的气息将她包围:"你是意外。"他手指抚过她泪湿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我没想到会...在意你。"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宁微雨心底某个锁住的盒子。她踮起脚,吻上顾临深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酒香与咸涩泪水的吻。顾临深僵了一秒,随即反客为主,手掌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宁微雨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春水,直到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顾临深瞥见来电显示,瞬间恢复清醒:"程叔?"他松开宁微雨,走到阳台接电话。
零碎的对话飘进来:"...雅晴要回来了?...我知道婚约的事..."
宁微雨如坠冰窟。婚约?程雅晴?
顾临深回来时,她已收拾好情绪:"我该回去了。"
"我让司机送你。"顾临深没有挽留,眼神复杂,"明天...正常上班。"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宁微雨看见顾临深仍站在原地,身影被廊灯拉得很长,像一座孤独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