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房,宁微雨睁开眼,有片刻的恍惚。陌生的天花板,丝绒质地的被褥,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这一切提醒她,自己已经身处顾临深的领地。
床头柜上放着一套熨烫整齐的职业装,尺码标签还没撕掉,正是她常穿的码数。宁微雨指尖一顿,想起昨晚签协议时顾临深扫视她全身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
"宁小姐,早餐准备好了。"管家陈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礼貌中带着疏离。
餐厅里,水晶吊灯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长桌尽头坐着看报纸的顾临深,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还没系,露出锁骨处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二十分钟后出发。"
宁微雨刚坐下,陈姨就端来冒着热气的姜茶——她冬天早晨必喝的习惯。茶杯旁放着两部新手机,顾临深终于放下报纸:"左边那部存了我的号码和医院联系方式,右边是工作机。记住,私人号码不准给任何人。"
"我弟弟——"
"已经转入私立医院VIP病房,主治医师是血液科张教授。"顾临深切开水煮蛋,蛋壳在他手中碎裂的声响干脆利落,"骨髓配型正在全球数据库比对。"
宁微雨握紧餐叉,蛋清在齿间泛出微苦的味道。她没想到顾临深连弟弟的病情细节都了如指掌,更没想到他会请动业内泰斗张教授。这份超出协议的用心,反而让她如坐针毡。
"谢谢。"她声音很轻,"医药费我会从工资里——"
"不必。"顾临深打断她,腕表表盘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线,"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宁微雨心里。她低头喝姜茶,热气氤氲中看见顾临深拿起玄关处的相框轻轻擦拭——那是昨晚她在书房见过的母子合照。他冷峻的侧脸在触及照片时忽然柔软,拇指摩挲过相框边缘的动作近乎虔诚。
"顾先生。"陈姨突然出现,声音压得极低,"陆氏的人刚联系了宁小姐的父亲。"
顾临深眼神骤冷,相框被重重放回原处:"备车。"
黑色迈巴赫驶入顾氏大厦地下车库时,宁微雨终于忍不住问:"陆言为什么会调查我?"
电梯镜面映出顾临深绷紧的下颌线:"因为你父亲宁国涛上个月竞标输给陆氏后,举报陆言行贿。"他转身逼近,龙涎香的气息将她困在轿厢角落,"而你,现在是我的软肋。"
宁微雨后背贴上冰凉的镜面。她突然明白这场交易的另一重意义——顾临深需要个听话的傀儡,而她恰好走投无路。
"我会遵守协议。"她直视他的眼睛,"但请别阻止我探望弟弟。"
电梯"叮"地停在28层。顾临深迈步而出,扔下一句:"下班后司机会送你去医院。"
总裁办外间的工位早已准备好,名牌上"总裁助理宁微雨"几个字烫得刺眼。同事们探究的目光像蛛网般黏在她背上,直到顾临深冷眼扫过,整个办公区才瞬间安静下来。
"上午十点董事会议资料。"首席秘书周诚递来平板,眼神里的审视毫不掩饰,"顾总习惯咖啡不加糖,会议室温度恒定22度,记录要用紫色标签区分待办事项——这些基本要求希望你今天之内记住。"
宁微雨接过平板,锁屏界面突然跳出一条短信:「微雨,我是爸爸。听说你弟弟住院了?我们谈谈。」她手指一颤,屏幕上方又浮出新消息:「宁小姐,我是陆言。令尊似乎很关心你和顾总的关系。」
"愣着干什么?"顾临深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宁微雨抬头,透过半开的百叶窗看到他正在签文件,钢笔划过纸面的力道几乎要戳破纸张。他明明没往这边看,却仿佛对她的每个动作都了如指掌。
她深吸一口气,删掉两条消息,快步走向会议室。
午休时间,宁微雨在消防通道接到了医院电话。
"宁小姐,您母亲林美玲女士今早试图跳楼,现在情况..."护士的声音被一阵嘈杂打断,接着是弟弟带着哭腔的呼喊:"姐!妈她——"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宁微雨浑身发抖,转身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顾临深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捡起手机听了两句,立刻拽着她往电梯走:"市中心医院,现在。"
车后座,宁微雨死死攥着安全带。母亲自从发现父亲出轨后就患上抑郁症,但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顾临深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你母亲看到今早的新闻了。"
平板上赫然是财经版头条:《宁氏举报人林美玲再爆猛料:陆氏集团涉嫌洗钱》。配图里母亲被记者围堵在超市门口,眼神涣散得像具空壳。
"不可能..."宁微雨摇头,"我妈早就不过问公司的事了!"
"陆言放的假消息。"顾临深猛打方向盘,"为了逼你父亲交出城南地块。"
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下,宁微雨看到蜷缩在长椅上的弟弟。宁晓阳扑进她怀里时,她才发现少年病号服下瘦得硌人的肩膀。
"妈被爸的情妇刺激了..."弟弟在她耳边哽咽,"那女人带着记者来病房,说妈造谣..."
病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宁微雨冲进去时,看到母亲正把镇静剂针头往自己手臂上扎,而父亲宁国涛站在窗边打电话,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没事,她疯了很多年了。"
"滚出去!"宁微雨抄起花瓶砸在父亲脚边。宁国涛皱眉挂断电话,目光在她和门口的顾临深之间转了转,突然笑了:"我说你怎么有钱转院,原来是攀上顾总了。"
顾临深迈步上前,西装袖口擦过宁微雨发抖的指尖:"宁董,令夫人的医疗费我会负责。"
"那我就不客气了。"宁国涛整了整领带,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女儿,"好好伺候顾总。"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宁微雨腿一软跪在地上。母亲涣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突然尖叫起来:"小雨快跑!他们要害你——"护士慌忙注射镇静剂,而顾临深的手稳稳扶住她肩膀。
"查清楚了。"周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低声汇报,"陆言派人假扮记者,故意刺激林女士提起旧事。宁国涛借机甩掉精神失常的妻子,好让情妇上位。"
宁微雨胃里翻涌着血腥味。她看着母亲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想起今早那两条被删除的短信——父亲和陆言,早就把她当成了交易筹码。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她冰凉的手指。顾临深将手机塞进她掌心,屏幕上是一份刚传真的文件:《林美玲女士转院治疗方案》。
"医疗专机一小时后到。"他声音很轻,却像利剑劈开混沌,"带你母亲去瑞士。"
宁微雨猛地抬头,在顾临深深褐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掠过他眉骨,那道疤痕在光影交错中泛着暗红,像道未愈的旧伤。
深夜的别墅书房,宁微雨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到顾临深对着母亲的照片自言自语:"...和您当年一样的情况..."
书桌上摊开的文件露出"陆氏""走私"几个关键字,旁边是张泛黄的新闻剪报:《顾氏遗孀车祸身亡,独子顾临深重伤》。报道日期恰好在顾母曝出陆氏财务造假的第二天。
宁微雨后退半步,撞翻了装饰架上的花瓶。顾临深瞬间收起所有脆弱,眼神凌厉地扫来:"有事?"
"我...来送牛奶。"宁微雨放下杯子,壮着胆子指向剪报,"您母亲的事...和我妈妈有关?"
顾临深沉默片刻,突然掀开西装露出腰间狰狞的疤痕:"陆言父亲派人撞的。当时后座还坐着你父亲的小三——现在的情妇。"
宁微雨倒吸一口冷气。所有碎片突然拼凑起来——父亲当年借顾母之死打击陆氏,如今陆言如法炮制,而她母亲成了新棋盘上的弃子。
"为什么帮我?"她声音发颤,"明明我父亲——"
"你眼睛很像她。"顾临深轻抚照片,答非所问,"那种...明知会输还要撞得头破血流的倔强。"
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宁微雨看着阴影中顾临深模糊的轮廓,忽然意识到,这场交易背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