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雨停了。

运动员公寓的楼道里飘着洗衣粉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沈溯把门反锁，顺手把冰袋扔进垃圾桶，肩窝还残留着薄荷味的阵痛。

手机亮了一下

林羡九点来律所，别迟到。

沈溯皱眉，回了个“？”。

对面再没回复。

与此同时，顾星澜回到自己公寓冲了个热水澡。

她用手掌胡乱抹开雾蒙蒙的镜子，镜子里的她眼眶发红，嘴角却依旧上扬着。

她把音乐盒擦干，塞进新买的盒子里，又挑了件白衬衫（领口绣着极细的星芒暗纹），低调到只有侧光才能看得见。

领证需要户口本，幸好母亲早已把她立在单独的户口本上，直到母亲去世，户口本上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人。

准备好证件，她开车前往律所。

八点五十，律所楼下。

顾星澜比约定时间早到10分钟，远远看见旋转门口站着个高个男人。

黑色卫衣、同色棒球帽、口罩拉到鼻梁，只露出一双冷峻而明亮的眼睛。

她心口莫名一跳。

下一秒，男人抬手扯下口罩，冲她点头。

林遇顾小姐？

顾星澜愣住。不是沈溯，是沈溯的表哥，也是林羡律所的合伙人律师，林遇。

她干笑。

顾星澜早。

林遇侧身让路。

林遇林律在 28 楼，电梯直达。

28 楼会议室门口。沈溯早等待已久。顾星澜走在前面。

林羡一身烟灰色西装，正低头翻文件，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目光掠过顾星澜，礼貌而疏离的问好。

林羡顾小姐，早。

紧接着，沈溯在后面同时进门，卫衣帽子压得极低，肩膀处被雨水浸出深色水迹。

林羡瞳孔只缩了半寸，便恢复平静。

但是此刻的顾星澜并未任何察觉，把文件袋打开的同时，飞快而雀跃的介绍着。

顾星澜这是沈溯，国家游泳队的运动员.....我的..我的结婚对象。

沈溯在后方抬头，和林羡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百叶窗外雨滴残留的滴答声。

林羡率先伸出手，标准商务礼仪。

林羡幸会，沈先生。我是顾小姐的受托律师，林羡。

沈溯握住那只手，掌心干燥，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会议室的门合上。

林遇负责流程，林羡负责法律条款。

林羡信托加速解锁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婚姻关系真实有效；第二，配偶签署知情同意书。

沈砚北把文件推到沈溯面前。

林遇沈先生，这是风险告知页，请确认。

沈溯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在“若婚姻存续不足六个月即解除，信托将自动重锁”那行字上停了两秒后提笔签字。

顾星澜坐在旁边，余光瞄到他的手，骨节分明，虎口有常年训练磨出的茧。

那双手曾在泳池里劈波斩浪，如今却在这签署陪她演一场各取所需的戏的协议。

签字、按指印、拍照存档。

20分钟后，两本鲜红刺目的结婚证被推到他们面前。

钢印落下的“咔哒”声，像给这场仓促的交易落了锁。

顾星澜伸手去接，刚好碰到沈溯伸过来的手。

那一瞬间，她发现他手掌的温度烫得像高烧未退。

顾星澜你发烧了？

沈溯低烧。

沈溯把结婚证塞进卫衣口袋。

沈溯

昨晚淋了雨。

林羡合上文件夹，语气公事公办。

林羡恭喜两位。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正式备案。顾小姐，信托解锁流程会在备案后 24 小时内启动。

她起身，目光掠过沈溯，补了一句。

林羡沈先生，注意身体，国家队体检在下周。

电梯下行。

墙壁中两个人的影子：一个白衬衫，一个黑卫衣，中间却隔着半步疏离。

顾星澜攥着那本属于自己的结婚证，忽然开口。

顾星澜沈溯，谢谢你。

沈溯低头看她，嗓音有点哑。

沈溯不必。各取所需。

电梯门打开，一楼大厅的阳光刺眼。

顾星澜眯了眯眼，刚想道别，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宋静怡星澜？

她抬头，宋婧仪挽着顾建成的胳膊，正从旋转门进来。

继母的目光落在沈溯身上，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凝固。

顾建成也看见了沈溯，先是一愣，随即客气地点头。

顾建成国家队的小伙子？

沈溯摘掉帽子，礼貌回应。

沈溯顾董，您好。

宋婧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声音甜得发腻。

宋静怡这么早，来办什么业务呀？

顾星澜把结婚证往身后一藏，笑得比她还甜。

顾星澜办点小事，不劳宋姨操心了。

沈溯侧了半步，替她挡住宋婧仪探究的视线，声音淡淡道。

沈溯顾小姐，车到了，先走一步。

他转身，背脊笔直挺拔，朝外走去。

直到黑色别克驶离街口，顾星澜才长呼一口气。

手机震动。

林羡下午三点，把沈溯的体检报告发我。信托需要健康状况附件。

顾星澜盯着那行字，回到车上，冷气一吹，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她点开微信，把林羡那句“下午三点前交体检报告”转发给沈溯，又补了句。

顾星澜林律师好像挺关心你身体，别忘了。

发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结婚，律师却比她还操心。

她压根没把林羡往“沈溯母亲”那方面想，只觉得这位林大律师超级专业。

别克商务车里，沈溯靠在后排，车窗开了一条缝。

前排的林遇一边开车，从后视镜瞄了沈溯一眼，笑得幸灾乐祸。

林遇证都领了，姑妈就在现场，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说你一时冲动？

沈溯把小红本塞进卫衣口袋，声音还带着低烧后的哑，却条理分明。

沈溯解释什么？她亲自给我们盖章，就代表她默许。我的事，她知道分寸，不会当众拆台。

林遇那后面体检报告、协议她要是追问，

沈溯照实说，除了‘形婚期限’这一条，其余都能告诉她。

林遇行，反正嘴在你身上。到时候姑妈真追问，可别把我拉出来挡枪。

沈溯侧头看向窗外。

他当然清楚，母亲按下钢印的那一刻，就已经默认了这场交易；

他更清楚，母亲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没有暴露母子关系，但私下里，绝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两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