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温度

顾思言第一次见到顾城，是在二十岁生日那天的雨夜。

他抱着刚买的蛋糕站在公交站台下，雨丝被风卷着往衣领里钻。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出现在他头顶，遮住了所有湿冷的寒意。

“顾思言？”对方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尾音却很温和。

顾思言抬头，撞进一双清润的眼睛里。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却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干净的少年气。

“我是顾城，你堂哥，”对方主动伸手，掌心带着雨水的微凉，“爸妈让我来接你。”

顾思言这才想起，那个只在老照片里见过的堂哥，这个月刚从国外回来。他有点局促地回握：“哥。”

蛋糕盒被顾城接了过去，另一只手撑着伞，刻意往顾思言这边偏了大半。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雨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偶尔有水滴顺着伞沿滴落，砸在顾思言的鞋面上。

“在这边上学还习惯吗？”顾城忽然问。

“嗯，挺好的。”顾思言点头，偷偷看他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雨幕漫过来，在他轮廓上描出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天晚上，顾城做了长寿面，卧着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顾思言吃着面，听他讲国外的趣事，窗外的雨还在下，心里却暖烘烘的。

后来他们渐渐熟络起来。顾城在附近的设计院工作，每天下班都会绕路经过顾思言的学校，有时带一杯热奶茶，有时是刚出炉的面包。

顾思言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顾城。专业课遇到难题会第一时间找他，生病时会抱着被子跑到他家，甚至连周末去哪里吃饭，都要先问过顾城的意见。

有次社团活动结束得晚，顾思言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顾城靠在路灯下等他。秋夜的风带着凉意，顾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哥，你会冷的。”顾思言想把外套还给他。

顾城按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我比你壮。”

顾思言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外套上还残留着顾城的体温，像一张温柔的网，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那天晚上，顾思言失眠了。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顾城的样子——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思考时轻蹙的眉头，还有每次看他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份依赖，早就悄悄变了质。

冬至那天，顾思言在顾城家包饺子。他笨手笨脚的，包的饺子不是露馅就是站不稳，顾城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最后只好让他在旁边看着。

“哥，你怎么什么都会？”顾思言托着下巴，语气里满是崇拜。

顾城捏着饺子皮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窗外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屋里暖气很足，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顾思言看着顾城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说：“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城捏着饺子的手停在半空，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

顾思言的心跳得飞快，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过了好久，顾城才缓缓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思言，我们是兄弟。”

“我知道，”顾思言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可我控制不住。”

那天的饺子最终没吃成。顾思言逃也似的回了学校，一路上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冰凉的水，和眼泪混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顾思言刻意躲着顾城。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甚至绕路避开可能遇到他的地方。直到周五晚上，顾城直接找到了他的宿舍楼下。

顾思言被室友叫下去时，看到顾城站在雪地里，头发上落了层薄薄的白霜。

“思言，”顾城的声音有点哑，“我们谈谈。”

两人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下，雪还在下，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对不起，哥，我……”顾思言想说点什么，却被顾城打断了。

“那天晚上，我没睡着。”顾城看着远处的路灯，声音很轻，“我想了很多，从第一次在公交站见到你，到你抱着被子来我家……思言，我好像也不是单纯把你当弟弟。”

顾思言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顾城转过头，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可能比你更早。”

雪落在两人的发间眉梢，顾思言却觉得心里像炸开了一簇烟花，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他扑进顾城怀里，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

顾城的手臂收紧，把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哥，”顾思言闷闷地说，“你的外套呢？”

顾城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这次，我们一起冷。”

雪还在下，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看台上相拥的两个身影。远处传来零星的笑声，近处只有彼此清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温柔地交织在一起。